“蘇右使……”
呂無怏的手看似關懷地,輕輕搭在蘇慕凡枯槁的肩頭,聲音刻意放大,試圖讓所有人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如今教主不幸身死,我知道您老人家心中定然悲痛萬分。然則,我偌大的明教不可一日無主!如今群龍無首,仇寇逍遙,兄弟們滿腔悲憤,又該如何去給教主報仇?”
呂無怏目光掃過台下屏息的教眾,又將聲音拔高幾分:“還請右使看在萬千教眾的份上,給我等一個明示!此後,我明教該以何人為尊,代領我們去給蘇教主報仇?”
按教規,蘇慕凡雖曾為教主,如今畢竟隻是右使,並無決定教主之位的專屬權力。
然而,他身為前代教主,又是左使王清泉的師父,在明教積威深重,地位非比尋常。
蘇雲岫“身死”後,幾乎所有弟子皆以其為馬首是瞻。
故而呂無怏這一問,如同投入靜潭的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整個廣場刹那間落針可聞,明教上上下下數百道目光,都如同鐵釘般緊緊釘在了蘇慕凡那張痛苦扭曲的臉上。
“呼…呼…”
廣場之上,凜冽的山風撕扯著旌旗獵獵作響,除此之外,便隻剩下蘇慕凡那如同破風箱般斷斷續續的喘息聲。
性烈如火的護教法王鐵不凡,早已按捺不住焦躁,一個箭步搶上前來,在蘇慕凡身前蹲下,沉聲急問:“老教主!您倒是快說啊!該由誰繼任教主之位,統領眾兄弟,給咱們蘇教主報仇雪恨啊!”
“呼…呼…呼!”
此時,蘇慕凡渾濁的雙目圓睜,枯瘦的身軀因某種無形的刺激而顯得無比激動,劇烈地顫抖著!
他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痰音,嘴巴艱難開合,卻始終無法拚湊出半個清晰的字符。
在極度的掙紮中,他渾濁失焦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呂無怏按在自己肩膀的手,接著死死鎖定在王清泉那張寫滿“悲慟”的臉上。
呂無怏眼角餘光瞥見蘇慕凡指向王清泉的瞬間,他臉上一抹詭計得逞般的奸笑,如同水波掠影一閃而逝。
他的左手不動聲色地搭上蘇慕凡微微聳動的脊背,仿佛在安撫長輩,極其輕微的拍了兩下。
“呃——!”
蘇慕凡臉上的病態潮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人的死灰,那雙死死瞪著王清泉的眼睛裡,最後一點神采徹底消散,全身的力氣如同被瞬間抽乾,脖子一軟,腦袋便無力地歪向一邊,徹底昏死過去。
“蘇右使?”
“師父!”
“老教主!”
蘇慕凡一昏迷,王清泉和鐵不凡也驚呼著,一齊撲到他身前,急切地呼喚他的名字。然而,任兩人如何呼喚、搖晃,軟椅上那具枯槁的身軀,卻再也得不到半點回應。
鐵不凡慌忙握住蘇慕凡瘦骨嶙峋的手腕,凝神一探,隨即臉色劇變,失聲道:“脈象怎會如此虛弱,仿佛風中殘燭?老教主這是怎麼了?!”
王清泉早已醞釀好的悲情,雙目垂淚,聲音哽咽,用足以讓半個廣場都聽清的音量悲聲道:“鐵法王,你難道忘記了麼?我師父他老人家此前強行衝擊【乾坤大挪移】第五層,不幸功虧一簣,導致經脈逆行,一身武功儘廢,他的身子骨早就不堪重負了。如今驟然聽聞女兒被惡人所害的驚天噩耗,這般滅頂之痛他老人家如何承受得住啊!”
抬手拭淚,王清泉轉頭嘶聲大喊:“快!來人!速速小心送蘇右使回房靜養!請醫堂最好的大夫!”
待幾名輕手輕腳的弟子將人事不省的蘇慕凡小心抬走,廣場上彌漫開一股沉重而茫然的氣氛。
鐵不凡無措地搓著粗糙的大手,最終隻能把探詢與決策的重擔,投向場中地位最高的光明左使王清泉:“王左使……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什麼王左使!”
呂無怏猛地一甩袍袖,挺身站起,對著鐵不凡大聲道:“此刻,理應改口稱王教主了!”
看著台下眾人,呂無怏朗聲道:,“諸位方才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在問蘇右使由誰繼位時,他老人家雖然口不能言,卻用儘最後力氣,明明白白地看向了王左使!這難道不是蘇右使親口指定,欲讓我明教德才兼備、眾望所歸的王左使接掌教主之位嗎?”
“這……”
鐵不凡聞言,兩道粗黑的眉毛擰成了疙瘩。
呂無怏說得似乎滴水不漏,但鐵不凡那耿直的性子總覺得有根刺紮在心尖,說不出的怪異。
“蛇王你此言,確有其理。可誰又能真個斷定,老教主隻是看了那一下,就是要王左使當教主?”
撓了撓硬如鋼針的大胡子,鐵不凡繼續拋出疑慮:“大夥兒都記得吧?先前老教主退位之時,就不曾將教主之位傳於王左使!為何今日情勢危急至此,反倒會突然改了主意,要立他為我明教教主?這未免有點不合常理啊?”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