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大帝與話筒仙
一、紫霄宮的異夢
玉皇大帝張興東坐在淩霄寶殿的九龍寶座上時，簷角的鎮殿風鈴正第兩千三百七十次掠過北鬥第七星的光暈。他撚著頷下垂到第三重玉階的白須，忽然聽見丹墀下的金童打翻了琉璃盞——那聲響像極了三十年前瑤池宴上，自己握著鎏金話筒唱《周天頌》時突然炸開的共鳴。
三更天的紫霄宮總是飄著鬆煙香，張興東蜷在雲錦堆成的龍榻裡，看見那支話筒正從禦座前的香案上站起來。象牙雕刻的龍鳳杖身泛著月華，鎏金的網罩裡浮出張人臉，唇線像極了西王母年輕時描的絳唇。
“陛下可知，臣陪您唱了九萬七千場祭天樂？”話筒的聲音混著編鐘的餘韻，杖身輕輕叩擊金磚地麵，“如今功德圓滿，該去人間走一遭了。”
張興東想抓住它時，龍榻突然化作雲海。他墜在雲絮裡看見那支話筒墜入南瞻部洲的武夷山，撞碎了溪澗裡的月影，濺起的水珠都變成了音符形狀的流星。
二、武夷山下的嬰孩
武夷山的采藥人華守義在溪畔撿到男嬰時，孩子正攥著塊象牙碎片咯咯笑。那碎片在晨光裡泛著七彩光暈，投在青石上的影子竟是支話筒。山民都說這孩子是文曲星托生，華守義給孩子取名華英雄，夜裡總聽見搖籃裡飄出《周天頌》的調子。
華英雄三歲時，對著溪水唱歌能引來百鳥盤旋；七歲幫貨郎吆喝，三裡外的樵夫都能聽見他清亮的嗓音。十五歲那年，縣裡戲班班主想收他做徒弟，華英雄卻在後台看見鑼鼓家夥就頭疼——他總覺得那些樂器的聲音，遠不如自己喉嚨裡天生帶著的共鳴好聽。
一個暴雨夜，華英雄躺在柴房裡，忽然聽見胸口的象牙碎片發燙。他夢見個穿龍袍的老者指著雲端說：“你的嗓子能劈開山，能喚來雨，可彆忘了是誰給你的這身本事。”醒來時，柴房頂的茅草被震落了三片，窗台上的銅盆盛著半盆雨水，水麵還浮著幾個金色的音符。
三、長安城裡的奇遇
十八歲的華英雄背著行囊進了長安城，正趕上上元節的詩會。曲江池畔，文人墨客們圍著個錦袍公子吟詩作對，華英雄聽見有人嘲笑他的布衣，忍不住開口唱了段山間小調。
那聲音像帶著鉤子，把滿池遊魚都釣出水麵，連簷角的燈籠都晃得格外歡實。錦袍公子拍著他的肩說：“我是當今太子李亨，你跟我進宮給父皇祝壽吧。”
華英雄在大明宮的金鑾殿上，看見龍椅上的唐玄宗正揉著太陽穴。他張口唱了段《霓裳羽衣曲》，殿角的銅鶴突然振翅欲飛，梁柱上的盤龍木雕竟滲出細密的水珠——那是三十年前玉皇大帝唱《周天頌》時，東海龍王特意送來的“聽濤露”。
貴妃楊玉環摘下鬢邊的珍珠釵：“這嗓子比仙樂還動人，不如留在梨園？”華英雄卻望著殿外的雲發呆，他總覺得那朵祥雲的形狀，像極了記憶裡那支話筒的網罩。
四、天雷擊碎的真相
安祿山叛軍攻破潼關那天，華英雄正站在城樓上唱歌。他想靠聲音穩住軍心，卻見箭矢如雨般射來。當一支狼牙箭穿透他胸膛時，華英雄看見胸口的象牙碎片突然炸開，化作道金光直衝雲霄。
他的魂魄飄在半空中，看見紫霄宮裡的張興東正對著一麵水鏡歎氣。旁邊的太白金星捋著胡子說：“那支‘天音筒’本是鴻鈞老祖煉的法器，陪您執掌三界時沾染了仙氣，轉世曆劫是遲早的事。”
華英雄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對著山洪唱歌讓洪水改道；十五歲在旱災時唱了整夜，第二天就降下甘霖。原來那些不是巧合，是刻在骨子裡的神通。
“陛下，臣不想做凡人了。”華英雄的魂魄對著雲端作揖，“臣想回去繼續給您持話筒。”
張興東在水鏡裡笑了，眼角的皺紋裡淌出金光：“你在人間唱活了三百條性命，比在天庭唱九萬場祭天樂更有功德。回來吧，紫霄宮的香案還留著你的位置。”
五、紫霄宮的新聲
華英雄再次睜開眼時，正躺在熟悉的香案上。他變回了那支象牙鎏金的話筒，卻在網罩內側多了圈細密的紋路——那是華英雄在人間十八年的掌紋。
張興東拿起他時，感覺杖身比從前溫潤了許多。當《周天頌》的第一個音符從話筒裡飄出，淩霄寶殿的梁柱突然綻放出桃花，南天門的守將看見雲海深處，浮出長安城曲江池的倒影。
“原來讓三界安寧的，不隻是威儀，還有人間的煙火氣。”張興東望著話筒上流轉的光暈，忽然想起來華英雄在城樓上唱的最後一首歌，是首不知名的山間小調，卻比任何祭天樂都更動人。
此後每逢蟠桃宴，玉皇大帝都會特意用這支話筒唱首人間的歌謠。仙官們發現，自從話筒轉世回來，南天門的祥雲總帶著杏花的香氣，東海進貢的珍珠裡，偶爾會浮出長安城的街景。
而武夷山的溪畔，至今還能撿到刻著音符的鵝卵石。樵夫們說，月圓之夜把耳朵貼在石頭上，能聽見個清亮的嗓音在唱歌，那調子既像仙樂，又像人間的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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