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弦聲裡是長情
淩霄寶殿的晨露還凝在玉階上時,張興東已對著星象圖看了半個時辰。案頭的鎏金燭台爆出個燈花,他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玉案,忽然想起昨日路過瑤池,聽見水榭裡傳出斷斷續續的箏音,錯漏處像初春解凍的冰棱,帶著股莽撞的鮮活。
“太白,”他頭也不抬,金冠上的明珠在晨光裡流轉,“去看看玉瑤今日練到哪段了。”
老仙長剛踏雲而去,殿外就傳來銀鈴般的輕響。張興東抬頭,見玉瑤抱著古箏站在丹陛之下,白衣沾著些微的草屑,顯然是從桃林那邊跑過來的。她懷裡的古箏弦軸上還纏著根桃花枝,花瓣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陛下,”她把古箏放在地上,像獻寶似的舉起張樂譜,“曉姐姐說這段《平沙落雁》我彈得有進步,您聽聽?”
張興東放下朱筆,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這柄玉如意剛到他手裡時,也是這般迫不及待地要顯露出溫潤的光澤。他示意仙娥搬來矮案,看著玉瑤跪坐調弦,指尖在弦上試音的模樣,忽然覺得淩霄殿的莊嚴裡,多了些柔軟的煙火氣。
箏音漫出來時,殿外的仙鶴忽然振翅落在欄杆上。玉瑤的指法還有些生澀,轉調處總帶著點猶豫,像怕踩碎花瓣的小鹿。張興東卻聽得認真,見她卡在某個泛音上,便從案上取過支玉簪:“泛音要輕,像這樣——”
他站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腕往弦上輕點。玉簪剛觸到琴弦,滿殿忽然飄起細碎的金光,那是暖玉與玉靈相觸時才有的景象。玉瑤的耳朵紅了,卻沒躲閃,隻專注地感受著腕間傳來的力道,像當年化作玉如意時,默默記下他每次握柄的輕重。
“記住這感覺,”張興東鬆開手,指尖還殘留著她衣袖上的桂花香,“彈箏和做帝王一樣,要知輕重,懂收放。”
玉瑤點頭,重新彈奏時,那段卡住的泛音忽然變得清越起來,驚得殿外的梧桐葉都簌簌落下。她望著張興東笑起來,眼裡的光比案上的夜明珠還亮:“陛下教的比曉姐姐的竹尺管用。”
“那是自然,”張興東挑眉,忽然從袖袋裡摸出個錦囊,“昨日巡查南天門,見凡間商隊在賣這個。”裡麵是副牛角指甲套,邊緣刻著細密的雲紋,正是他照著當年玉如意的紋路畫的圖樣。
玉瑤接過時,指尖觸到錦囊裡的溫熱,忽然想起昨夜王曉曉說的話:“陛下待你,早不是器物與主人的情分了。”那時她還不懂,此刻握著這副用心的指甲套,倒覺得心裡某個角落被溫水浸得發漲。
瑤池的荷花開得正好時,玉瑤迷上了《廣陵散》的剛烈。她總在暮色四合時抱著古箏去桃林,彈到激昂處,指尖的指甲套都崩飛了,卻還是對著滿地落英跺腳:“為什麼總差口氣?”
“因為你心裡沒有那股決絕。”張興東不知何時站在桃樹下,手裡還提著個食盒。他打開盒子,裡麵是王曉曉新做的桂花糕,熱氣裹著甜香漫出來,“嘗嘗?曉姑娘說你練琴太狠,連飯都忘了吃。”
玉瑤捏起塊糕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曉姐姐彈這段時,弦音能震落桃葉。我也想彈出那樣的氣勢。”
張興東在她身邊坐下,拾起片掉落的指甲套:“當年孫悟空大鬨天宮,你化作玉如意替朕擋金箍棒時,那股勁兒比《廣陵散》烈多了。”他忽然指著天邊的火燒雲,“你看那雲,看著絢爛,其實骨子裡藏著風的剛勁。”
玉瑤望著天邊翻湧的雲霞,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的碎片:金殿上炸開的金光,他緊蹙的眉頭,還有自己擋在他身前時,那股“玉石俱焚也甘願”的決絕。指尖落在弦上的刹那,箏音忽然生出股凜冽,桃林裡的風都跟著呼嘯起來,吹得花瓣漫天飛舞。
“就是這樣!”張興東撫掌笑道,眼裡的讚許藏不住,“不過剛易折,你看這琴弦——”他指著根微微顫動的弦,“太過用力反而會斷。做帝王要懂製衡,彈箏也一樣。”
玉瑤低頭看著那根弦,忽然明白過來。她重新彈奏時,剛柔相濟的調子漫過荷塘,引得遊魚聚成漩渦,連天邊的火燒雲都停住了腳步。張興東坐在桃樹下,看著她白衣翻飛的模樣,忽然覺得這三界的繁華,都不及此刻弦音裡的通透。
夜深人靜時,玉瑤總愛往淩霄殿跑。張興東批閱奏章,她便坐在旁邊彈些舒緩的調子,像《春江花月夜》或是《漁舟唱晚》。有時他對著星象圖發愁,她就停下琴,聽他說些三界的瑣事:西海龍宮又在鬨分家,凡間的瘟疫需要降下甘霖,甚至哪個仙官又在蟠桃宴上多喝了幾杯。
“做帝王真難。”玉瑤托著腮,看著他在奏疏上蓋章,忽然覺得那方玉璽比古箏還沉。
張興東放下朱筆,忽然笑了:“做玉靈也不易,要學彈箏,要曆情劫,還要記著三千年的往事。”他遞給她杯熱茶,“不過各有各的樂子,不是嗎?”
玉瑤看著他眼底的疲憊裡藏著的笑意,忽然懂了他教她彈《盛世歌》時說的話:“最動人的調子,從來都摻著苦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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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掃過瑤池時,出了件怪事。凡間的戲班子在泰山神廟演戲,竟把張興東寫成了貪戀美色的昏君,還編排他為了玉瑤仙子荒廢朝政。消息傳到天庭,仙卿們都請旨嚴懲,連太白金星都覺得該給凡夫俗子些教訓。
張興東卻在淩霄殿上笑了:“凡間的戲文,本就是捕風捉影。若真嚴懲,倒顯得我們小氣。”他看向階下的玉瑤,見她白衣微微發顫,便補充道,“玉瑤,你說該如何處置?”
玉瑤抱著古箏上前,指尖在弦上輕輕一劃,滿殿忽然響起清越的調子。那是段從未聽過的曲子,有淩霄殿的莊嚴,有瑤池的清雅,還有無數個日夜相伴的平和。彈到最後,她望著張興東笑道:“不如我去泰山神廟彈首《盛世歌》?讓他們聽聽,真正的天庭是什麼模樣。”
張興東頷首:“好主意。朕與你同去。”
泰山之巔的神廟裡,戲班正準備開演,忽然聽見廟外傳來箏音。那調子清越又恢弘,聽得人心裡敞亮,連供桌上的香火都直挺挺地往上冒。眾人湧出去,見白衣仙子坐在雲頭彈箏,旁邊立著位金冠男子,正含笑聽著,眉宇間的氣度讓人不敢直視。
“那是……”有個老道士忽然跪倒在地,“是玉皇大帝和玉瑤仙子!”
戲班班主嚇得魂飛魄散,忙命人拆了戲台。玉瑤卻笑著擺手,指尖一轉,調子變得輕快起來,像春風拂過麥田,像夏雨落在荷塘。張興東看著她白衣翻飛的模樣,忽然覺得那些捕風捉影的戲文,反倒成了段有趣的插曲。
回去的路上,玉瑤忽然問:“陛下不怕仙卿們說閒話嗎?”
“怕什麼,”張興東望著天邊的星子,語氣坦然,“朕與你亦師亦友,坦坦蕩蕩。三界若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還算什麼三界?”他忽然從袖袋裡摸出支玉簪,簪頭雕著小小的古箏,“昨日見你發簪舊了,讓玉匠新做了支。”
玉瑤接過簪子,月光落在上麵,映出他眼底的真誠。她忽然想起初化人形時,他教她認天上的星,教她辨瑤池的花,教她彈第一支簡單的調子。那些日子像串溫潤的玉珠,被時光細細地串了起來,成了此刻沉甸甸的情意。
又是一年中秋,蟠桃宴上仙樂齊鳴。王曉曉彈起《霓裳羽衣曲》時,玉瑤忽然抱著古箏走到殿中:“臣妹想彈首新曲,獻給陛下,也獻給三界。”
張興東坐在玉階上,看著她白衣勝雪,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這柄玉如意剛到他手裡時,也是這般迫不及待地要顯露出自己的光彩。他笑著頷首:“準奏。”
箏音漫出來時,滿殿忽然飄起桂花雨。那調子不像《廣陵散》的剛烈,也不似《流水》的溫柔,倒像無數個清晨黃昏,他教她彈琴,她聽他說政事的時光,平淡裡藏著悠長。彈到最後,調子漸漸輕了,像月光落在玉案上,像春風拂過琴弦,像三千年的相伴,都化作了此刻的安寧。
曲終時,張興東忽然起身,走到殿中。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稱讚,隻是從袖袋裡摸出個小小的錦囊,裡麵是副磨得光滑的牛角指甲套——那是玉瑤初學琴時用的第一副。
“留著吧,”他把錦囊遞給她,聲音裡帶著笑意,“等將來教新徒弟時,也好有個念想。”
玉瑤握著那副溫熱的指甲套,忽然明白,有些情意從不需要轟轟烈烈。就像這淩霄殿的玉階,踏過三千年的歲月依然溫潤;就像這瑤池的流水,流過無數個日夜依然清澈;就像他們之間,亦師亦友,亦如初見,卻比初見時多了三千年的懂得與珍惜。
後來三界都在傳,玉皇大帝和玉瑤仙子的情分,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有人說他們是君臣,有人說他們是知己,隻有王曉曉看得明白——那日她路過淩霄殿,聽見裡麵傳來斷斷續續的箏音,還有張興東溫和的聲音:“這裡該輕些,像你初化人形時,踩在桃花瓣上的樣子。”
而殿內,白衣仙子正低頭調整琴弦,金冠帝王站在旁邊指點,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們身上,像幅被時光溫柔收藏的畫。畫裡沒有驚心動魄,隻有弦音流淌,歲月悠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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