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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興東沒回答，反而從袖中取出個布包，裡麵是瓦崗村新收的麥粒。他抓出一把，迎著陣中的罡風撒了出去。麥粒穿過金光，竟沒被碾碎，反而落在玄鐵柱下，發出“嗒嗒”的輕響。
“凡俗之物，也敢在誅仙陣放肆？”靈寶天尊怒喝一聲，星圖展開，無數流星朝著麥粒砸去。
可那些流星落在麥粒周圍，竟化作了雨水。張興東看著麥粒在雨中微微發脹，忽然笑了：“三位尊神可知，這麥粒要經過多少道坎才能結果？”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誅仙陣的金光在他身前自動分開一條路：“要經春風吹、夏雨澆、秋霜打，還要有人彎腰收割、脫粒、晾曬。少了哪一樣，都結不出這顆麥粒。就像三界，少了妖族的靈動、凡人的煙火、鬼魂的執念，光靠神仙，不過是座好看的空廟。”
元始天尊的玉如意猛地砸下來，帶著開天辟地的力道：“強詞奪理！”
張興東不躲不閃，懷裡的竹籃忽然飛出，在他頭頂化作道巨大的屏障。玉如意砸在竹籃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些用流雲編的竹篾彎了又彈回，竟絲毫無損。
“這籃子編的時候，我想著瓦崗村的曬穀場，想著長安街的繡娘，想著邊關的守軍，想著忘川河的孟婆。”張興東的聲音穿過陣中狂風，清晰地傳到每個角落，“它裝過麥餅、裝過針線、裝過安神草、裝過桂花，裝的都是三界自己的日子。你們要毀了它，就是要毀了三界自己選的路。”
午時三刻的鐘聲響起時，誅仙陣的金光忽然開始褪色。玄鐵柱下的麥粒，竟在瞬間發了芽，嫩綠的芽尖穿透堅硬的鎖鏈，向上生長。元始天尊看著那些頂開鎖鏈的新芽，忽然想起鴻蒙初開時，第一縷生命也是這樣，在毫無生機的混沌裡，硬生生擠出了頭。
“怎麼會這樣……”靈寶天尊的星圖開始碎裂，北鬥七星的光芒，竟被那些新芽的綠意比了下去。
太上老君始終看著張興東案上的金丹，此刻忽然長歎一聲：“原來我們錯把約束當守護，把尊卑當秩序。這金丹若沒了人間的煙火氣淬煉，再純也隻是死物。”他拂塵一揮，誅仙陣的最後一道屏障，化作漫天飛絮。
四、竹籃裡的天道
張興東沒讓任何人追究三清的罪責。他在紫霄宮的裂痕處，種上了從人間帶來的爬山虎種子，說要讓綠意慢慢填滿縫隙。
元始天尊來告辭時，手裡的玉如意不再轉動：“我們要去昆侖墟閉關，或許千年，或許萬年，想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秩序。”
“不用想那麼久。”張興東遞給他一隻剛編好的竹籃，籃底的梅花孔比之前的更大了，“等這籃子裡能裝滿昆侖墟的雪水，能養出凡間的蓮，你們就懂了。”
靈寶天尊接過竹籃時，指尖被竹篾的毛刺紮了下，滲出顆血珠。那血珠落在籃底，竟長出根細小的藤蔓，順著竹篾往上爬。
太上老君最後離開，他給了張興東一粒通體漆黑的丹丸：“這是混沌初開時的第一粒丹，當年以為是廢丹，現在才知道，它缺的不是火候，是人間的溫度。”
張興東將黑丹放在掌心，丹丸漸漸變得溫熱，最後竟像顆跳動的心臟。他忽然明白，所謂擊敗，從來不是贏了誰、輸了誰，是讓對方看見，自己堅持的東西裡，藏著對方沒見過的光。
三界恢複秩序後，有新飛升的小仙問太白金星：“玉帝真的打贏三清了嗎？”
太白金星指著南天門上掛著的那些竹籃——如今裡麵都種著花，有牡丹、有菊花、有彼岸花，甚至還有妖族喜歡的曼陀羅：“你看這些花，在人間時各開各的季，到了天上卻能長在同一個籃子裡。真正的贏，是讓不一樣的東西，都能好好活著。”
張興東依舊愛在三更天編竹籃，隻是現在，身邊多了個老熟人。王伯的魂魄被特許留在天庭，幫他劈竹篾：“東子，你這本事，還是跟當年在瓦崗村學的吧？”
“是啊。”他將劈好的竹篾一根根理順，“那時候娘說，編籃子不能急，得順著竹篾的性子，它要彎你就讓它彎，要直你就讓它直，最後總能成個圓。”
月光透過淩霄殿的窗欞，照在滿地的竹篾和半成品籃子上。那些交錯的竹條間，似乎能看見瓦崗村的炊煙、長安街的繡線、邊關的號角、忘川河的流水，都在其中流轉。
原來天道從不在三清的玉如意裡，不在靈寶天尊的星圖中，也不在太上老君的丹爐內。它在竹篾的紋理裡，在萬物自己選擇的生長裡，在每個生靈都能在天地間，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梅花孔，透進光，接住雨，長出自己的模樣。
張興東拿起一根新的竹篾，準備開始編下一隻籃子。這次，他想編個能裝下整個三界的大籃子，讓每個角落，都能漏下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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