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陸的晝夜溫差不過十度左右,夜晚並不悶熱,反倒有些舒適。
當騎兵們立馬靜待時,樹林中再次有細微的蟲鳴響起,仿佛不斷有小動物從馬蹄下跑過,發出簌簌的聲響,擾得馬兒忍不住走來走去。
大約過了幾分鐘,在紅月走到正當空時,那斥候快步跑了回來。
“前方出現敵人身影”
“兩支隊伍正在運送糧食,還有一支在運送傷員”
傷員?
不是說隻是襲擊運送物資的隊伍嗎?為什麼會出現傷員?康斯坦丁對襲擊弱者有著本能的排斥,這來自他的教育和保護弱者的觀念。他的眉頭一皺,看向自己的副官,而副官搖了搖頭。
或許是誤判……大局當前,容不得他個人好惡延誤軍情,他強忍著心裡的不適再次看向斥候。
斥候會意,連連打出手勢:
“三支隊伍基本都是普通人,非凡者總計十個左右”
意料之中,非凡者人數很少。
死神途徑的非凡者越晉升越像死者,對糧食的需求也會大大減少。同時,他們身上的冥界氣息和下意識的殺死活著的生命的本能也會對傷員和糧食產生影響,加速死亡。
要是食物從冥界之門裡走一趟,那就完全沒法吃了。
副官看向康斯坦丁,用手勢交流道:
“從運送傷兵的那一隊進攻”
康斯坦丁皺了皺眉,他掃了一眼自己超過二十人的騎兵小隊,對副官表示了反對:
“傷員不可能很快回到戰場,我們的目標是燒毀糧草”
不等副官再打手勢,他直接轉頭,對身後的小隊一揮手:“前進”
……
同時,戰爭之紅的營地中。
“說來今天就是最後通牒了吧?”特雷納在特裡爾象棋的棋盤上落了一子。
“沒錯。本來天亮之後就該去談和了,結果我們根本不理他們。”
托尼·唐恩跟著動了一下棋子,有些興奮又有些嘲諷地說:“你挑撥離間真是有一手,現在北大陸各國之間的關係網複雜得跟蜘蛛網似的。但說實話我不明白,祂們都已經是神靈了,又不需要轉途徑,相鄰途徑之間真的有必要搞得那麼死仇嗎?”
“如果是死神,我能理解,畢竟祂們搶了死神的地盤,但三神之間為什麼要搞那麼僵?魯恩也就罷了,弗薩克帝國明明沒有殖民地,為什麼又會對死神有敵意?”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一位新神,或者說舊神的歸來後造成的國際局勢變化引發了戰略家們的不少思考,也暴露了一些社會問題。特雷納也有過類似的疑問,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去想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
“你覺得運糧隊會有人通風報信?”
“會。”
唐恩篤定地說:“糧倉莫名其妙少了一批,還有人匿名舉報目睹了交易現場。這一次的運送隊伍我就告訴了不到十個人,那個內奸不上鉤我跟他姓。”
特雷納的眼皮抬都沒抬,甚至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對今晚不能睡覺一事很有意見:
“你說得對。反正我也不想管這事兒,你還欠我個人情——你這段時間的開銷我幫你補上了,三十萬走五十萬的賬,這次貝倫斯拿不下我把你吊在旗杆上示眾。”
唐恩完全不以為意:“以戰養戰嘛。”
特雷納對著棋局發了幾秒鐘的呆,為了儘快結束直接連續走錯三步,直接把勝利拱手讓人。
唐恩抱怨了幾句沒意思,隻好開始收拾棋盤。這時,一個靈巧的身影從特雷納的腳邊竄了出來,直接跳到了棋盤上。
“運糧隊伍受到襲擊了。”
瑞爾說:“帶隊的就是那個利維特,他們和運糧隊伍以及傷員們打起來了。”
特雷納看了看貓,又看了看時間,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十鎊紙幣,夾在手上:“我以為他們至少會等出了這塊地再動手,真是一個比一個急啊。”
“但我怎麼不知道還有傷員?”
唐恩伸手一抓,把那張紙幣抓了過來,哈哈笑道:“那些輕傷員是從後方轉移過來的,我們這邊都要打起來了,又不指望他們上前線,給他們送點軍功罷了。”
“這一趟本來很安全,他們也有戰鬥能力!但如果沒人報信,他們怎麼會遭遇襲擊?”
唐恩站起來,踢開椅子,把手一伸:
“他們大概馬上就要發現糧草隻有茅草了,回頭你幫我排查一下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讓我看看魯恩人的軍隊有什麼本事,心靈鏈接給我。”
一支軍隊不需要兩個領袖,特雷納等這句話很久了,聞言立刻爽快地暫時退出了“戰爭之紅”的心靈鏈接:“你去吧,我困了,我睡覺去,被打死之前彆喊我。”
“真掃興!哪有你這樣看彆人打仗的?”
唐恩大步流星走出軍帳,夜風中傳來火焰的灼熱,和遙遠大海的氣息。
駐地的城池中一片靜默,仿佛在深夜中沉睡著。但隨著戰爭主教打了個響指,霎時間所有準備好的火把在同一時間被點燃。火光照亮了無數張靜立在黑暗中的麵孔,他們無一人入睡,全部等待著今晚的突襲。訓練有素的“戰爭之紅”並未出聲,而是悄無聲息地抬起頭,看向站在高處的領袖。
“列陣!”
無需傳令官和信號,心靈鏈接將主將的命令在同一時間傳達到“戰爭之紅”的每一個成員心中。
從高處望出去,駐地就像被密密麻麻的螞蟻布滿,隨著這些螞蟻的爬動,平原逐漸亮起,熊熊火焰逆風拖曳數尺,將整個平原染成火紅色。
無數火光閃動,遠處巨大的巨型攻城器械緩緩推進,飛空艇趁著夜色升上夜空。
和魯恩的“仲裁人”們戰鬥,當然少不了現實一側的武器。
“格羅夫親王?曆史上倒是沒記載他打了多少次戰役,打贏了多少場戰爭……”
唐恩從高處一躍而下,走向已經準備好的坐騎。他們視野共享,心靈相連,通過領袖的雙眼,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見了數十裡外的那座封閉的城牆。
“貴族將領也好,親王也罷,可彆太讓我失望了。”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咚咚!咚咚!
無數紊亂的心跳出現在“戰爭之紅”而耳中,宛如雜亂無章的海潮。
騎兵們翻身上馬,握緊手中的武器,士兵們以手指敲擊身上的護具,傾聽著耳邊的聲響:
咚!咚!
一個強力的聲音打亂了他們呼吸和心跳的節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重新開始調整狀態。
咚!咚!
漸漸的,整支軍隊的心跳聲合眾為一,彙成了一片低沉可怖的聲浪,士兵們注視著最前方的統帥,注視著遠處的城邦,他們以武器敲擊大地,地麵也因敲擊而緩緩震動。
等到這心跳成了眾人耳邊惟一的聲音,旗手高舉起大旗用力一振,以鮮血之紅為底的十字旗幟淩空招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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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獵人打仗真麻煩。
……怎麼感覺是十字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