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爺依舊在鼓勵女兒。
縱使你已為人妾室,但仍可將過往幾年在西洋所學的先進思想實踐於日常生活之中,也不算荒廢了那幾年的苦讀時光。
倘若後麵日子不如你當初所盼,桑家待你不如當初所諾,你亦可轉圜歸家。
當初登報解除父女關係,實則是怕你孤身去往桑家的事已人儘皆知,倘若桑家負你,你將如何自處?因此,才出此下策,逼桑家須善待與你。
唯盼囡囡自珍自重!
……
容芷的淚水不僅模糊了她的雙眼,也打濕了信紙、暈開了字跡。
麵對桑家叔伯指責她在外辦學、辦手工坊是不守婦道,一眾人前來興師問罪,要求將它們全數關停的要求,她雖然非常想據理力爭,可是堂上還坐著公公和桑植懷,她也不能貿然開口,免得引起更大的衝突。
幸好的是,公公先給了她辯解的機會。
她將自己在西洋留學時的所見所聞一一道來。
“女子亦能靠自己,在世上自力更生。”
“不用依附於他人,無論是家庭還是丈夫。”
“能有自己的一小片天地。”
但容芷看公公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麵上的不認可之色也越來越明顯。
她突然意識到,她剛剛所說的那些,無一不是在讓男人逐漸失去對女人的掌控,徹底挑戰父權社會。
從古至今,女子一直是男子的附屬品,除了在家中一切都要聽從男子的安排外,遇到了極度窮困的情況,還能將女子拿去換錢,或租或賣……
甚至後來還發展出了裹小腳這樣滅絕人性的做法。
畸形審美的背後,更深層次的是為了讓女子無法走遠,最終隻能困頓於內室。
果然,她偷瞄了桑植懷一眼,發現桑植懷也對她不讚同地搖了搖頭。
但同時,桑植懷還偷偷眨了眨眼,示意她:我是讚同你的。
容芷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她最不能接受的是連桑植懷都不認同她。
桑植懷適時開口接過容芷的話頭:“如今戰時正是用錢、用人之際。”
“如果將女子也吸納到社會中的一環來,不僅可以加收稅收,亦可彌補因戰亂導致的人手不足。”
“當然了,除去女子學堂外,阿芷創辦的那幾個女工坊,也是在桑家名下,日後的利潤也是全數歸於父親。”
桑植懷說完後,十分恭敬地向父親鞠了一躬。
聽了自家兒子的話後,桑大帥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懷兒所說不錯!”
但很快,他話頭一轉,開始批評起容芷來:“但是你剛剛媳婦兒說的什麼依附、什麼獨立、什麼走出去,我不喜歡。”
“她這是個嫁了人的婦道人家應該說的話嗎?”
桑父此話一出,容芷憋得小臉通紅,而剛剛指摘她的桑家叔伯們則紛紛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轉頭看向桑植懷,寄希望於他能幫她說幾句話。
結果桑植懷隻是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眼下不宜再生事端。
容芷隻能在心裡憋氣。
此刻,她突然覺得,和桑植懷在一起後的生活,竟然如此憋悶。
她有些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