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七年,初冬的寒意依舊頑固地盤踞在廣袤的蒙古高原。
凜冽的朔風卷過枯黃的草場,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提前哀鳴。
高句麗王城化作焦土,漢軍進駐高句麗重建並派遣官吏進行治理,大漢的東邊邊境向北拓展了數百裡……
這一條條消息,狠狠紮進了鮮卑王庭深處,也紮醒了那位草原上的梟雄檀石槐。
王帳之內,牛油火把劈啪作響,映照著檀石槐陰鷙而凝重的麵龐。
他高大的身軀裹在厚重的狼皮大氅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彎刀柄,目光穿透帳簾,仿佛看到了南方那個龐然大物正磨礪著爪牙,將貪婪的目光投向這片遼闊的草原。
“大漢……”
檀石槐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帳中響起:“他們如今吞了高句麗,下一個,想必就是我們了,狼群吃飽了,隻會更餓,不會停下腳步。”
帳下,拓跋力微、段匹磾等悍勇之將,聞言無不色變,眼中燃燒起憤怒與憂懼交織的火焰。
漢人這些年來的變化,他們並非毫無察覺,那精良的刀劍甲胄、那恐怖的爆炸火光、還有那如同神跡般溝通南北的運河……這一切都讓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大王,我們該怎麼辦?”拓跋力微甕聲問道,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檀石槐猛地站起身,狼皮大氅獵獵作響。他走到懸掛的巨大獸皮輿圖前,目光看向宇文部、慕容部以及他自己核心領地的位置。
“我們必須要動了,不然接下來就隻能等死了!”
檀石槐的聲音陡然拔高:“此前,漢人之所以給我們時間休養生息,無非就是因為他們國內不穩,無法占據並治理草原。
如今,他們竟然一舉吞並了高句麗,那下一步,就是咱們了。
我們必須要快,在他們動手之前,將所有力量整合起來。”
檀石槐猛地轉身,沉聲道:“這些年,我們用那些去漢地的“勞工”換來的錢糧,可不是白拿的,它們是我們的血,是我們的肉。
現在,也是時候用它們,打造一把足以撕裂任何敵人的彎刀了!”
檀石槐的意誌,如同草原上最迅猛的狂風,瞬間席卷了王庭控製下的所有部落。
積攢數年的錢糧被毫不吝惜地傾瀉出來。
精鐵、鹽巴、布匹、糧食……
這些從大漢交易得來的寶貴物資,如同甘霖般流向那些搖擺不定的中小部落首領。
王庭的使者穿梭在氈房之間,傳達著檀石槐的“恩典”與“警告”:臣服,則共享財富與庇護;觀望或抗拒,則被視為王庭之敵!
在巨大的利益誘惑和鐵腕的威壓之下,許多原本離心離德的小部落紛紛歸附,檀石槐麾下控弦之士的數量,如同滾雪球般急劇膨脹。
然而,真正的考驗,在於東方的宇文部。
這個同樣強大的鮮卑部族,一直與檀石槐的王庭分庭抗禮,是整合草原的最大障礙。
沒有試探,沒有猶豫。
檀石槐深知時間緊迫,整合必須用最快的速度,以雷霆萬鈞之勢完成。
他親自率領集結完畢、士氣如虹的王庭精銳鐵騎,裹挾著新歸附的仆從部落,如同一股黑色的鋼鐵洪流,直撲宇文部的核心牧地弱洛水今西拉木倫河)流域。
宇文部新任首領聞訊大驚,倉促間集結部眾迎戰。
兩股代表著草原最強力量的洪流,在初冬的弱洛水畔轟然相撞。
戰場之上,沒有複雜的陣型,隻有最原始的野性碰撞與騎射交鋒。
“嗚——嗚——嗚——”
低沉雄渾的牛角號響徹天際,那是進攻的號令!
“嗷——嗚——!”
數萬鮮卑騎兵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狼嚎,如同驚濤駭浪般向對方席卷而去!
戰馬奔騰,鐵蹄踏碎凍土,卷起漫天煙塵,大地都在顫抖。
雙方騎兵如同兩股對衝的巨浪,在接觸的瞬間,爆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戰馬的嘶鳴聲、兵刃入肉的悶響以及垂死者的慘嚎!
檀石槐雖然年事已高,但威勢依舊不減,魁梧的身影在亂軍中格外醒目。
他手中的狼牙棒裹挾著風雷之勢,每一次揮出,都帶起一片腥風血雨,無論是堅固的皮盾還是精良的鐵盔,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都如同紙糊般碎裂。
他的親衛騎兵緊隨其後,如同一柄鋒利的尖刀,狠狠鑿入宇文部的中軍,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新任首領宇文莫圭,也是悍勇之輩,揮舞著長矛奮力拚殺,試圖穩住陣腳。
雙方的精銳騎兵在戰場中央絞殺成一團,箭矢如同飛蝗般在空中穿梭,不斷有人中箭落馬,被狂奔的戰馬踏成肉泥。
鮮血迅速染紅了河岸,濃重的血腥味在寒風中彌漫。
戰鬥殘酷而激烈,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後。
得益於與大漢的貿易,檀石槐的王庭騎兵裝備更精良,士氣更高昂,戰術也更靈活。
在拓跋力微率領的一支精銳騎兵從側翼完成了一次致命的迂回衝鋒後,宇文部的陣線終於出現了致命的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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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莫圭,你的部眾在流血,你的草場將被焚毀!”
檀石槐看準時機,策馬衝到一處高坡,衝著宇文莫圭高聲喊道:
“看看南方,漢人的刀已經架在了我們所有鮮卑人的脖子上,高句麗就是前車之鑒!他們的野心是整個草原,他們不會放過我檀石槐,同樣也不會放過你們宇文部!”
檀石槐的聲音充滿了力量,也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蠱惑:
“我們在這裡自相殘殺,流儘勇士的鮮血,隻會讓漢人拍手稱快。
宇文莫圭,你是個英雄,難道你要讓你的族人,成為漢人鐵蹄下的奴隸嗎?難道你要看著我們祖輩馳騁的草原,被漢人築起城牆,變成他們的農田嗎?!”
檀石槐的這聲怒吼,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宇文部將士的心上。
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同伴,看著遠處王庭騎兵那勢不可擋的攻勢,再聯想到南方那個龐然大物帶來的恐怖壓力,許多宇文部的戰士眼中露出了動搖和恐懼。
宇文莫圭渾身浴血,環顧四周,部眾的傷亡慘重,士氣已瀕臨崩潰。
檀石槐的話雖然刺耳,卻像冰冷的雪水澆醒了他。
內鬥,隻會讓整個鮮卑走向滅亡。
“住手!!”
宇文莫圭猛地舉起染血的長矛,發出一聲嘶吼:“都住手——!”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末路英雄的無奈與醒悟。
戰場上慘烈的廝殺聲漸漸平息下來,隻剩下傷者的呻吟和戰馬的喘息。
檀石槐策馬緩緩上前,在距離宇文莫圭數十步的地方停下。
他丟開沾滿血肉的狼牙棒,解下腰間的金刀,高高舉起。
“宇文莫圭,天狼神在上,我檀石槐在此立誓!”
檀石槐的聲音響徹戰場,“放下刀兵,宇文部與王庭結為兄弟之盟,共享牧場,共禦強敵,若違此誓,人神共戮,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