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四年,五月初。
朝堂上關於“常平倉”與“糧儲調節”新政的餘音未絕,詔書墨跡未乾,一場由新政引發的風暴,卻已如雷霆般在帝國北方的冀州巨鹿郡炸響!
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那位自以為能暗渡陳倉、加租盤剝的豪強家主——田疇。
田疇的囂張倒也並非毫無依仗。
畢竟,田氏紮根巨鹿百年,樹大根深,姻親故舊遍布州郡官場。
雖說當今天天子頗為強勢,朝堂勢力也有所清明,但根據以往政策來看,朝廷對於諸多豪族並未大動乾戈,甚至還主動放出了煉鐵技術共享給了他們。
因此,在他看來,此時的朝廷依舊忌憚他們這些人,並不敢太過怎麼樣。
況且,他這“加租一成”的命令不過是他們田家的內部事務而已,朝廷新政再嚴,手也伸不進他田家莊園裡來。
他甚至還在暗中地盤算著,等到秋後糧價真跌了,那些靠借貸種下“神農麥”的散戶走投無路時,正是他田氏大肆盈利、擴充田畝的良機。
然而,他想的雖然挺好,但卻著實低估了王潛的布局,更低估了少年劉宏推行新政的決心。
此時的劉宏,在王潛多年的調教下,已然明白了國家安穩離不開百姓擁護的道理,對於那些總想著壓榨百姓,破壞大漢根基的家夥,自然不會有絲毫的顧忌和授權。
“都他娘的聽好了!”
田家莊園內,管事正看向一群佃農,趾高氣昂道:“加租一成是家主定的,此乃天經地義,要是有誰不服,現在就給老子滾蛋!
秋後還不起官府貸種的利錢,看你們拿什麼活命!到時候,連地帶人,都得姓田……”
嘭!
管事話音未落,莊園厚重的大門轟然洞開!
不是家丁,不是郡兵。
一隊人馬如黑色的鐵流湧入,為首者身著玄色勁裝,腰佩製式長刀,麵無表情。
這群士兵行動迅捷無聲,很快就控製了莊園的各處要道,將驚愕的管事、家丁以及田疇本人團團圍住。
“你們……你們是何人?膽敢擅闖民宅!”田疇麵露驚恐的高聲喝道。
為首的將官看都沒看田疇一眼,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帛書,高聲念道:
“奉天子詔,巨鹿田氏家主田疇,目無朝廷,公然違抗朝廷‘不得在春耕之際催逼舊債、擅加田租’之明詔!其罪一!”
“暗中勾結不法商賈,散布‘糧價必跌、神農麥難種’之謠言,擾亂農心,阻礙新政推行!其罪二!”
“指使家奴,威逼利誘,圖謀秋後趁農人困頓之機,賤價強買、強占民田!其罪三!”
“三罪並罰,證據確鑿,即刻鎖拿田疇及一乾涉案管事,押解入京!
田氏莊園,由郡府暫行看管,涉案田產、賬冊、契約,一律封存待查!敢有阻撓者,格殺勿論!”
聽到這一番話,田疇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不!這是誣陷!我要見刺史!我冤枉……”
田疇驚恐地嘶喊著,眼中滿是惶恐與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邊才開始動作不久,天子的人馬就趕了過來。
而且那位小皇帝,竟真的敢對他動手,他就不怕引起天下大亂嗎?
在田疇胡思亂想之際,一眾軍士們也快速的動了起來。
田家一應主要人員全都被戴上了枷鎖,賬冊、田產、財物全都被查封。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比田疇本人更早一步飛抵洛陽。
當田疇披枷帶鎖,被押解著穿過洛陽巍峨的城門,走向陰森的天牢時,整個帝都都為之震動!
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德陽殿內,氣氛格外的凝重。
崔烈須發借張,當廷抗辯:“陛下,田氏或有違禁之舉,然其乃地方大族,對維持地方安穩有大功。
即便有罪,亦應交由地方有司按律查辦,豈能如捉拿盜匪般,由軍士越境鎖拿?
此乃踐踏國法,有傷朝廷體麵!更寒天下士紳之心啊陛下!”
隨著崔烈話落,一群出身世家的官員紛紛附和,言辭頗為激烈。
他們也知道,新政推行,肯定免不了要殺人流血的。
但讓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天子竟越過了官府和一眾司法部門,直接派兵去抓捕案犯,這委實讓他們難以接受。
畢竟,此例一開,那天子今後豈不是想拿誰就拿誰了?
失去掣肘的皇權,最是令人驚懼的!
高坐在龍椅上的劉宏,看著站出來的一眾大臣,年輕的臉頰上沒有任何表情,有的隻是眼眸深處的那一抹冷冽。
劉宏靜靜地聽著眾人的慷慨陳詞,直到對方喘息稍定,才略有有了動作。
“體麵?崔卿跟朕談體麵?”
劉宏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炬的掃過殿下群臣:“田疇違抗的是朕明發天下的詔令,他的舉動,攪亂的是關乎億萬黎庶口糧的春耕大計!
他圖謀的是趁新政未穩,吸食農人骨髓,動搖國本!,此等行徑,與謀逆何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凡謀逆之人,自當遣軍士捉拿,何須動用官府?”
劉宏隻用了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田疇的貪婪之舉,定性為了謀逆,震的眾人一時間啞口無言。
就在人們思索著如何應對之時,卻聽劉宏繼續說道:
“朕已下明詔布於天下:‘凡有敢阻撓常平倉建設、糴糶新政,或借機盤剝農人者,即以抗旨、禍國論處!’
崔卿莫非以為,朕的詔書,是兒戲不成?!”
“這……這……”
這頂帽子扣的可太大了,崔烈一時間也臉色煞白,不知如何回答。
卻見劉宏突然猛地一拍禦案:“至於地方有司,那巨鹿郡守是田疇的姻親,郡中大小官吏,有多少收受過田氏的好處?
若是交予地方查辦?是查辦,還是包庇縱容?還是讓他有足夠時間銷毀證據、串通口供?!”
劉宏站起身,緩緩掃向眾臣:“新政初立,百廢待興,正需以非常手段,立非常之威!
怪隻怪那田疇或許貪婪,他既然敢撞上來,那朕就敢拿他開刀,朕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與國爭利、與民為敵的下場!
讓那些心存僥幸、還在暗地裡打著小算盤的豪強地主們,都給朕把脖子縮回去!”
一番話鏗鏘有力,震得大殿橫梁上的灰塵都落了下來。
“三司會審,即刻進行!朕要鐵證如山,明正典刑!然後將田氏眾人的頭顱,全都高懸於新政的大旗之上,以儆效尤!”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殿內群臣,無論清流還是新貴,無不噤若寒蟬。
誰也不曾想到,天子小小年紀,竟能展現出如此殺氣,著實震驚到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