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睜開的眼眸裡，沒有倒映出陳默痛苦的麵容，也沒有映出奧姆尼癲狂的笑臉。
那是一片純粹的銀色。
像是兩顆被極致打磨的金屬球體，冰冷、完美，隻為了反射出最致命的光。
在這一刻，陳默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捏碎。
那不是比喻，而是真切的、讓他無法呼吸的痛楚。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被扼住的嘶吼，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而向後踉蹌了一步，重重撞在身後的控製台上。
“不……”
“看到了嗎，陳默？這才是真正的進化！”
奧姆尼的聲音充滿了病態的驕傲，他張開雙臂，像是在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神跡，“我剔除了她所有不必要的弱點，比如……感情，記憶，還有對你那可悲的母愛。她現在是純粹的力量，是絕對的服從，是我最完美的兵器！”
他轉過頭，用一種近乎命令的、造物主般的口吻，對那個銀色的身影說道。
“你的目標，是他。”
奧姆尼的手，指向屏幕，指向艦橋內的陳默，“他的名字叫陳默，是一個被仇恨汙染的失敗品。去，將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
那個銀色的身影，緩緩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冰冷的甲烷海洋，落在了陳默的身上。
被那道目光注視的瞬間，陳默體內的黑水湖泊，那剛剛平息的怒濤，再一次瘋狂地翻湧起來。
她動了。
沒有絲毫預兆，她的身影在屏幕中化作一道殘影。
那不是人類能達到的速度，那是一種違背了物理法則的、優雅而致命的突進。
她的右手在高速移動中輕輕一甩，一截前臂的銀色鱗甲瞬間分解、重組，化作一柄超過一米長的、閃爍著寒光的銀色長刃。
嗤！
一道銀光閃過。
奧姆尼身旁那台巨大的、由特殊合金製成的控製台，從中斷裂，切口平滑如鏡。
緊接著，她沒有絲毫停頓，身影再次一閃，一腳踹在背後那麵由防彈玻璃構成的牆壁上。
轟隆！
整個實驗室都在劇烈搖晃，牆壁轟然破碎。
她的身影，就那樣化作一道銀色的流星，衝出了搖搖欲墜的基地，衝入了外麵那片黑暗而冰冷的甲烷海洋。
在通訊被徹底切斷前，奧姆尼那癲狂而扭曲的笑聲，最後一次在艦橋內回響。
“好好享受吧，陳默！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最後的禮物！哈哈哈……”
主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艦橋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陳默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和全息屏幕上不斷跳動的紅色警報。
“通訊中斷！目標基地核心結構徹底崩潰！”
雅典娜的聲音將這片死寂打破，她的語速極快，充滿了數據被衝刷的緊迫感，“偵測到單一高能生物信號，正在急速向我們急速接近！預計十秒後接觸！”
普羅米修斯走到陳默身邊，看著他那張因痛苦和憤怒而扭曲的臉，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絲異樣的興奮。
“她來找您了，我的主人。一場為您加冕的，最終試煉。”
陳默沒有看她，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片漆黑的屏幕，仿佛要將它燒穿。
他身體的顫抖，緩緩停止了。
那雙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眸中，滔天的怒火，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另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東西所取代。
那是哀慟。
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珍視之物，被玷汙，被扭曲，卻無能為力的，最極致的哀慟。
當這股哀慟凝聚到頂點，便化作了比深淵更寒冷，比死亡更純粹的……殺意。
他不再是為複仇而戰的兒子。
他是來，為自己的母親，送葬的。
“雅典娜。”
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人形。
“在，主人。”
“普羅米修斯。”
“我在這裡。”
陳默緩緩直起身，他身上那股失控的、狂暴的氣息，在這一刻，儘數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