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臉色在燭光下晦明不定,時而挑眉,時而吸鼻。
衛時忠已經看過了,當知道這封信內容,實話講,他嚇傻了,這是一場政變。
飛魚服落在禦前,金線暗紋在燭火中忽隱忽現。他一時不知道該起身好,還是繼續跪著好,隻想讓自己不顯眼。
方正化視力不好,但提燈的手很穩,作為朱慈炅自幼相伴的內宦,他能輕易感知到朱慈炅的喜怒。
那衝天的怒火,在沉默中醞釀殺氣,他的眉頭顯現與皇帝相似的挑動,背負的長劍仿佛低吟。
王坤本來在理席鋪被,皇帝要早睡,為明日的戰鬥積蓄精力。
他知道皇帝的辛苦,隻希望自己能更好的侍候好皇上,些許小事,從不假手於人。
但帳中突然安靜的氣氛還是驚動了他,他停手望向小皇帝,有些茫然,也有些同仇敵愾。
身邊的兩個大璫,愛得不分青紅皂白,作為天子之劍的錦衣衛,畏懼溢於言表。
朱慈炅讀完袁可立的大作,嘴角抽搐,久久不語,抬頭望向帳外。
營火遍地不見邊際,都是拱衛他的士兵。
銀月點綴著夜空,那漫天星光中,哪顆忠哪顆奸?
袁可立,原來他在朝中的政治盟友是畢自嚴。
他不是閹黨,在天啟爸爸時,朱慈炅就知道了。他也不是東林,他的作為是閹黨東林皆反。他更不是清流,來宗道才是清流大佬,跟他沒有關係。
朝廷竟然還有第四股勢力,這一鍋雜燴還真是出人意料。
這封密信的內容讓朱慈炅起了雞皮疙瘩,信息量有點恐怖。他一手攥著信箋,一手捏著十二紋章常服的裙擺,有些茫然也有些無措。
有人給熊明遇下令,讓他必要時“挾駕”,袁可立知道了,覺得熊明遇可能沒有戰意。
袁可立觀察朱慈炅很久了,覺得他不是“仁君”。他準備萬一時學陸秀夫,抱著朱慈炅一起跳河,絕不讓朱慈炅被洪歹極俘虜。
甚至膽大包天,讓內閣準備善後,讓南監國朱由崧“暴斃”。
嗬嗬,看看袁大忠臣的安排,自己也要融於水了。
袁可立是忠臣嗎?
肯定是啊,人家對標的是陸秀夫,**,誰敢說不是?
朱慈炅冷笑了一聲,將信箋遞向燭火,又停在空中。
“這封信你們怎麼拿到的?”
“一個運糧官,向下麵一個兄弟打聽畢閣老住所,他說有兄弟在畢府做事。我們的暗探見他官身不算小,自己兄弟還在為奴,就起了疑心。將他灌醉,貼身搜出此信,並未破壞信封,隻換了張白紙。”
衛時忠低頭講述,沒有要奪手下功勞的意思。這個事還不知道是功是過呢,鬨得不好,會死很多人,還都是好大好大的大人。
朱慈炅點點頭,其實不用懷疑了,有些話,除了袁可立沒人能講。
自己綁他之前說了句,“大明無君實,朕有君骨”,這下好了,他要做君實,抱皇帝跳河了。
哎呀呀,朕錯了行不行?
你這老頭怎麼跟小娃娃一般見識。
朱慈炅內心嘲諷,嘴上卻問出另一個問題。
“熊明遇身邊新來的那兩個書生,查清楚來曆了嗎?”
“查清楚了,叫鹿繼善和孫逢奇。鹿繼善是萬曆四十一年進士,目前閒居在家,可能要謀起複。孫逢奇是舉人。”衛時忠依然沒有起身,跪在床前,低頭稟報。
孫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