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紫禁城宮門剛打開,一名禮部序班官員便領著一個四品緋袍大員和一名短衣方巾的年輕男子來到宮門登記處,拿出官符印信。
所謂禮部官員其實是鴻臚寺官員,這幾天南京寺院大調整,這名九品小官,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命運。反正一問就是禮部的,鴻臚寺快沒了。
負責登記的錦衣衛旗官,大約是沒睡醒,衣衫不整,還一臉不開心。他將四品大員的官憑印信恭敬遞還,又將禮部官員的官憑扔還,然後便斜眼看向那名年輕男子。
“平民進宮?來人,搜身。”
四名錦衣衛瞬間圍了上來,年輕男子並不計較,反而抬手配合,那四品大員卻一臉憤怒。
“這是皇上特旨召見的。”
小旗冷笑,四品官在皇宮擺威風,王爺尚書都要乖乖配合登記,這個怕是哪個鄉下地方回京的野官吧。
“嗬嗬,我怎麼不知道。”
四品大員也生生噎住,還是禮部小官有經驗。
“劉公公深夜傳旨,皇上說今日越次覲見,總爺還請通融一二。”
搜身的也沒有搜出什麼,小旗借坡下驢。
“不許東張西望,不許亂跑,箭矢不長眼,射你身上也白射。”
禮部官員連忙點頭。
“明白明白。”
三人進宮,卻聽小旗在身後嘟囔。“皇上不可能起這麼早,你們有得等。”
禮部官員陪著笑臉。
“熊撫台彆生氣,現在宮禁就是這樣的,小小旗官都囂張得很,彆理會他們就好。我們還要過四道宮禁呢。”
這四品大員正是福建巡撫熊文燦,按照朱慈炅的算法,算他半個老鄉。不過此時的敘永還叫永寧衛,隸屬貴州,熊文燦也是軍戶出身。
這個永寧衛可是出了些人才的,渾河戰死的周敦吉就是幼年奢崇明繼位時的永寧參將,他們那波人發動的永寧大掠,很難說有沒有給持續至今的奢安叛亂埋下禍根。
正如,很難說曆史上的熊文燦招撫張獻忠有沒有給張獻忠喘息之際,導致張獻忠最終坐大,為明亡添磚加瓦。
周敦吉最終的曆史地位是大明忠烈,而熊文燦卻是誤國大奸,大辟棄市。
戰死的周敦吉等人當年趁火打劫,迫害土民無數,導致永寧宣撫司與大明徹底離心。遷延幾十年的西南叛亂,榨乾了大明的西南半壁。
大辟的熊文燦其實對大明也有大功,那就是招撫鄭芝龍。也因為此事,才有了鄭成功及其勢力為大明書寫的最後絕唱。
此時的鄭芝龍就在熊文燦身邊,他身材挺拔,容貌俊俏,不過氣質和善,單單從相貌上很難相信他是縱橫東南的大海盜。他這身氣質跟海盜嚴重不搭,是那種一眼就能給人好感的家夥。
鄭芝龍此時才二十五歲,但他已經依靠自己闖出了好大一片天地,甚至算是世界聞名了,因為荷蘭人,西班牙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與鄭芝龍本人相比,他那位名氣更高、好牌打爛的和朱慈炅同齡的好大兒,其實屁也不是。拋卻大明的大義不談,白手起家的鄭芝龍才是這個時代的真豪傑。
禮部官員領著熊文燦和鄭芝龍穿過重重宮禁,來到了空曠的奉天殿前。熊文燦目光一縮,停住了腳步,他有些發愣。
鄭芝龍不知道熊文燦為什麼停步,但也隻能停下。
熊文燦望著那些殘垣石階,嘴角都有些抽搐,一個正常的大明官員都會湧起的情緒堵滿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