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燦的目光凝固,一瞬間就想起了剛才小皇帝對翁鴻業的教訓——要吃得苦中苦啊!
嘴角有些抽搐,原來這話是對他說的,怪不得小皇帝要當著他的麵教訓自己的近臣。
這話還有半句,但容不得熊文燦多想了。小皇帝到底看上了自己哪點,臣改還不行嗎?可惜,目光中似乎又出現了楊嗣昌身上的緋袍繡孔雀。
他麵色嚴肅,後槽牙緊咬,退後一步,對小皇帝拱手一揖。
“臣定不辱使命!”
“好!”
朱慈炅手中重啟短劍擊在歐羅巴的中心,剛剛進宮的大明白玻璃還沒有鋼化技術,發出一聲脆響,一道裂縫從威尼斯附近迅速擴散。這塊玻璃,碎了。
朱慈炅隻是微微意外的看了一眼,把劍扔給盧九德,在譚進的攙扶下下了椅子,回到禦座。
他看了眼有些呆滯的四人,完全沒有損壞漂亮玻璃,打斷大家看海圖的尷尬,平靜開口。
“終子雲,張子文,班仲升,今日起,朕不再思漢臣了。可惜朕尚且年幼,不能飲酒。
一恒,擬旨內閣,追封鄭和為大明開海侯,立碑長陵,配享太廟。”
熊文燦如同被雷劈一般,全身每個毛孔都是陣陣酥麻,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了。他終究差了劉一燝這個老狐狸不隻一籌啊,有些不能控製情緒了。
何止是他,便是從來無欲無求的譚進都有些慌亂了。太監封侯?太監也可以封侯?太監可以封侯嗎?唉,當初怎麼就不能多讀點書呢,這東西離得太遠了啊。
剛剛將重啟短劍歸鞘的盧九德更是感覺到全身血液直衝腦門,配享太廟?小皇爺,我也可以不怕死,我也可以去歐羅巴。
翁鴻業稍微愣了下,張居正配享太廟還沒最後搞定,又來個鄭和?張永當年的子虛烏有要實錘了?算了,讓黃首輔頭疼去。
鄭芝龍有點亂,有點恍如夢中的不真實感。自己是來招安的,可是跟朝廷大事比起來,自己這點屁事,好像啥也不是啊。
他還有點慌,自己好像無意中知道了啥了不得的事。紅毛人和大佛郎機人就是沿著海圖上的線來的啊,感覺要繞好遠。
翁鴻業被身後的吳阿衡踢了一腳,連忙躬身應答。
“臣遵旨。”
朱慈炅看了看揉眼睛的熊文燦。
“熊卿一路奔波,也算辛苦。出使之事,不是小事,還需要多方籌備,準備隨從文書,外交對策等。這樣,一恒,你帶熊卿先退下吧,天工院和禮部、內閣都要配合此事。
熊卿先到武英殿和劉先生、徐先生談談此事。另外,南京還有一堆西洋傳教士,熊卿也可以和他們先聊聊,爭取做到知己知彼。”
熊文燦趕緊拱手。
“臣明白,臣先告退。”
躬身退後時,看了眼鄭芝龍。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翁鴻業本來還想留下,作為史官記錄皇帝和海盜的見麵。但吳阿衡已經擠開他,坐到了他先前的位置,還將他沒有記錄幾個字的稿紙遞給了他。
翁鴻業隻好接過來,和熊文燦一起告退,看來,皇帝有些話不能記錄起居。
朱慈炅微笑看著一直拘謹站著的鄭芝龍。
“鄭芝龍,朕可是久聞大名。坐吧,不用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