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舉著水杯以水代酒敬了兩位閣老三次,兩人就先後放下玉箸,喝茶漱口,要絲巾擦嘴了。
這頓晚餐朱慈炅遵守劉一燝的教誨,食不言,沒有打攪兩人用餐。當餐桌撤走,眾多太監宮女撤退後,劉一燝再度問出了一來就問的問題,但語氣已經和緩了許多。
“陛下找老臣等所為何事?”
朱慈炅又開始了無意識的轉筆,他小手雖胖,但指節卻非常靈活。
“兩位先生,朕即位以來,推動了許多改製和政策。朕想請教下,望兩位先生能直言不諱,這些政策對大明好嗎?”
劉一燝稍顯驚訝,與徐光啟對視了一眼,神情比較鄭重。
“縱有不足,實則有大功於社稷,陛下天慧,老臣亦歎服。陛下息黨爭,卻韃虜,收藩王,安流民,開新政,大明已經頗有中興之相。”
徐光啟也連忙附和。
“陛下以五年為期任命內閣,朝堂紛爭大減。收禦史入督政院,朝臣皆安心理政,政事雖繁雜,但基本穩定。陛下雖幼,天下已無輕視陛下之徒。隻待陛下長成,大治之期不遠矣。”
朱慈炅微微一笑。
“你們東林黨人不敢亂來,不過是因為朕也學會你們東林黨人的手段而已,你們汙蔑先帝,朕也可以把你們的棺材板撬開。所謂息黨爭,隻不過是表麵平息罷了。
來先生曾向朕推薦了四個人,今日朕隻取了一個孫三傑,劉先生應該知道原因。隻因為孫三傑是山東人,在北方為官。
南北榜早已定製,南北之分野卻依然存在。朕居南京還不久,朕就明白了成祖定都北京的根本原因。宋太祖說南人不可為相,雖然偏激,但不能說沒有道理。”
劉一燝臉色鐵青,胡須抖動。
“陛下是不是東林有什麼成見?先帝所為,未必全是汙蔑。陛下是對老臣和徐子先有什麼不滿嗎?老臣二人皆是南人。”
朱慈炅撅嘴,給了劉一燝一個莫名眼神。
“教育是國之大事,絕不容許任何民間和私人組織插手,說難聽點這就是覬覦大位,顛覆國家。在朕眼裡,這是武後沒有肅清的世家餘毒,教育必須要官山海。
劉先生你護得了東林一時,護不了一世。當蒙學中學大學的三級官辦教育完成,書院之流統統會被朕掃進垃圾堆。
或許以後還會出現課外補習班、學閥之類,但是膽敢向關乎子孫後代的教育伸手,無論是誰,朕都敢拔刀子。教育是國家禁地,朕會留遺詔與後人,膽敢試法者,必族之。”
劉一燝雙目圓睜,半響不語。
徐光啟同樣震驚,他沒有想過,朱慈炅竟然比張居正,魏忠賢還要激進,這都已經不隻是東林的問題了。他感覺有些慌張,但他不敢開口反駁,低頭喝茶,端茶碗的手卻微微顫抖。
劉一燝終於回神,歎息了一聲。
“陛下何至於此?陛下此心不知要失多少賢者於野,老臣隻望陛下多讀典籍,勿傷國本。”
朱慈炅不愧是劉一燝教的學生,他很快領會了劉一燝的意思。一句“勿傷國本”居然有兩層含義,表麵意思是賢者是國本,更深層次的意思是“傷”,朱慈炅本人或者他的子嗣是國本。
他本來是真心想向兩位閣老請教對策的,那知道聊著聊著聊出一團火氣。
朱慈炅毫不退讓。
“朕有天命在身,無懼宵小。所謂賢者,不能為國所用,反為國之大害,賢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