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慶宮返回乾清宮,朱慈炅在月華門下了禦輦,轉身進了旁邊的懋勤殿。這裡收錄了他登基以來的所有聖旨副本,雖然都是以他的名義發的,但其中不少內容朱慈炅其實不知道。
不到一年時間,這裡麵竟然已經存放了數百本,天啟八年最多的聖旨內容是任命獎賞,有時一天發好幾十份,比如長城賞功和京察大計期間。
對於朱慈炅來說,最重要的是登基詔書和正旦詔諭,因為是發給全天下。登基詔書是張瑞圖擬的,中規中舉,但最滿意的還是正旦詔諭,因為完全是他白話口述的。
這份聖旨雖然被翰林院吐槽不斷,但充分繼承了太祖成祖親筆手書聖旨的傳統,全天下都聽得懂,地方官吏基本沒有曲解聖旨的餘地了。
朱慈炅翻閱著北京最近發出的聖旨,突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上麵任命李精白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巡撫。
李精白這個人他沒有覺得有問題,閹黨嘛,史書上說他家後院有個萬人坑。朱慈炅反正想不通李精白家後院到底有多大,怎麼埋下萬人的,也想不通這玩意到底多變態,殺萬人埋後院。
有個有趣的傳說,說李岩是李精白的兒子,反正乾翻大明的反賊就是李賊生的,不過也有史書記載,李精白的孫子死於袁時忠之手,卻是大明忠烈。
李精白這輩子應該乾不到兵部尚書去了,但巡撫資曆已經足夠了,這是一次很正常的任命。
前任山東巡撫乾不過山東總兵,早氣得掛冠而去了,但他的動作隻能逼得方懋昌的忠誠度再加一,朱慈炅當時一笑而過,不過這個位置空缺了下來,如今李精白上任很合適。
閹黨嘛,不至於再和方懋昌鬨翻,對於黃立極的用人大局觀,朱慈炅還是滿意的。
可讓朱慈炅刺眼的是李精白前麵的官職,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都察院在哪?南北都沒有了,可是隸屬於都察院係統的天下督撫全都在呢。
朱慈炅瞬間頭大,都察院轉為督政院,還留了個這麼大的尾巴,怪不得督政院完全不起作用,而根據大明的自動糾錯機製,天下督撫現在全歸內閣管了。
朱慈炅頹然放下手中備份的聖旨,兩眼放空的看著吳良輔將他動過的文書又整理好放回書架,看得吳良輔拿在手裡的文書,有些不自信的問道。
“小皇爺,還要看嗎?”
朱慈炅緩緩搖頭,一個字都不想說。政治改革真不是發一份聖旨就完事了,誰執行,怎麼執行,這其中的變數太大了。
他自以為從文官集團嘴裡摳了塊肥肉出來,實際上他隻吃了一層薄薄的豬皮,油水全在文官集團嘴裡,還養得更肥了。
朱慈炅自嘲的笑了笑。開口道。
“良輔,你拿紙筆記錄下。
督政院下設行省部,設總理大臣一員,正二品,比左右都禦史,設協理大臣若乾,正三品,比左右副都禦使,全國督撫轉兼此職,設輔理大臣若乾,正四品,比左右僉都禦史。”
吳良輔寫好放下筆墨,抬頭詢問。
“這個要讓內閣擬旨嗎?”
朱慈炅麵無表情的搖頭。
“暫時不要,朕要再想想,你夾放到朕筆記本裡。收拾好出去隨便走走,快黃昏了還出太陽了。走,曬曬去,這冬天人都快發黴了。”
朱慈炅把自己神經緊繃的原罪歸咎於戶外活動少了,讓自己心情壓抑,他覺得很不好,需要自我調整。
冬日裡難得遇到一次半下午的大太陽,在琉璃瓦上閃耀光芒,照在身上也暖洋洋的,很舒服,心境一下就開了。
朱慈炅小胖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在天井裡小屁股左右扭動了幾下,惹得月華門值崗的昭武衛士兵紛紛向他瞟過來。
朱慈炅也看到他們了,對他們微微一笑,卻發現他們領隊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手招了招。
“長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