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指點著各個連接處,“這兒,這兒,還有這兒……每個零件都是能拆的!”
她拿起那截用鋼鐵打造的踝關節部件,用手扳動了幾下,展示它的活動範圍:“瞧見沒?這踝關節,我琢磨了好久,雖然現在是鋼鐵做的,死沉死沉的,材料也一般,但功能不賴!上下左右,該有的活動都有,就是重了點,是個缺點。”
接著,她指向連接的小腿管和最下麵的木頭腳掌:“腳管子是鋼的,結實。腳掌我用的是白鬆木,輕巧還有彈性,走路不梆梆響。”
她的語氣帶著工匠特有的自豪:“每一個部位都是獨立個體!將來萬一哪個地方磨壞了、摔裂了,咱不用整條腿都換!哪兒壞了修哪兒,或者換哪兒!這樣維修成本就省大了去了。主要這些鋼鐵件,隻要平時上心保養著,彆死命砸,用個十年八年都壞不了!”
說到這裡,她皺了皺鼻子,顯然對重量很不滿意:“就是這鋼太重了,拖著走路累得慌。不過快了,我剛批回來一批鋁合金,回頭就把這些鐵疙瘩都換了!能輕一大截!”
然後,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富貴,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但是徐叔,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這一次,我打算做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接受腔!”
“以前的做法,要麼是硬梆梆的木桶子,磨得人疼;要麼是軟塌塌的布套子,使不上勁,還要全部綁在大腿上,勒著疼。我這個不一樣!”
“我要用你的殘肢形狀,一點點壓出來、磨出來做接受腔!讓它既夠硬,能撐住你全身的重量,又夠韌,能貼著你的肉,不磨不硌,大了小了,扭一下閥門。”
“這兒要避開你的骨頭茬子,這兒要能把你的肉包住、箍緊,到時候,它就不是個‘桶’,是長在你腿上的‘新零件’!”
王小小一口氣說完,臉上因為興奮而泛著光,她看向徐富貴,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詢問:“徐叔,你覺得咋樣?這法子能成不?”
徐富貴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緊緊鎖在那條沒有接受腔的假肢上,特彆是那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踝關節。
他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和油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從王小小手裡接過了那截小腿假肢。
他的動作很輕,仿佛捧著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他的拇指摩挲著冰冷的鋼鐵關節,手指試探性地扳動了一下王小小剛才演示過的活動部位。
突然,徐富貴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緊:“小小……你剛才說這玩意兒能動?”
他晃了晃手裡的踝關節部件,“是真的能像腳脖子那樣勾起來?踩下去?不是擺設?”
王小小用力點頭:“對!能動!雖然現在還有點澀,不夠靈活,但原理通了!穿上它走路,腳掌能跟著路麵的高低自己調節角度,不是直挺挺地砸在地上,就不用拖著走了!”
徐富貴死死盯著那關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褲管,再抬頭看向王小小。
他就是小腿鋸了,太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
意味著他走路時,不用再費力地把整個假肢甩出去,砸得地麵咚咚響,震得半邊身子都發麻。
意味著他下坡時,腳後跟能先著地,身體能穩住,而不是心驚膽戰地怕往前撲倒。
意味著他走崎嶇的路時,或許……或許能有一點踩實了的感覺,而不是永遠靠一根拐杖和一條好腿去艱難地找平衡。
這一個小小的、粗糙的鋼鐵關節,顛覆了他對假肢的所有認知,那不就是一根鋼管加個腳掌嗎?
徐富貴從喉嚨裡擠出一句粗話,聲音卻帶著顫,“這……這他娘的是個寶貝疙瘩啊!”
他猛地反應過來,急切地追問:“那它經造嗎?彆走兩步就散架了?或者晃蕩鬆了?”
王小小迎著他灼熱的目光,語氣斬釘截鐵:“核心的軸和軸承我用的都是好鋼,熱處理也做好了!隻要彆故意拿著去砸石頭,正常走路、跑步,絕對夠你用!鬆了也不怕,看到這個螺絲沒?緊一緊就行!”
徐富貴聽著,呼吸越來越重。他不再說話,隻是用那雙大手一遍遍地摸著那個踝關節,仿佛要通過觸摸來確認這一切不是做夢。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抬起頭,臉上的所有調侃、隨意全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近乎莊嚴的鄭重。
他聲音沉沉的,每一個字都砸在地上,“小小,你說咋弄,咱就咋弄。需要我這條殘腿乾啥,你儘管說!削掉兩塊肉能讓它更合身,老子都不帶眨一下眼!”
他的態度,已經從來看望晚輩、順便幫點小忙,徹底轉變為對一個可能真正改變他命運的技術項目的無限期待和全力配合。
王小小看著他那副恨不得立刻就把假肢裝上的樣子,笑得特彆開心:“徐叔,第一步,咱們得先給你那條好腿做個石膏模型,比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