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機括運轉聲,如同幽靈的叩擊,從後園深處傳來,穿透了死寂的空氣。龍天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循著那聲音,腳步虛浮地穿過重重月洞門,來到父親生前獨居的書齋。這裡陳設更為簡樸,唯有靠牆而立的一排黃花梨多寶格,格內擺放著些尋常的瓷瓶、古書、奇石。那聲音正源自多寶格之後。
龍天的手指在格板邊緣摸索著,觸到一處微不可察的凸起,用力一按。一陣沉悶的摩擦聲響起,整排多寶格如同被無形的手推開,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了後麵被嚴密遮擋的整麵牆壁。牆壁之上,密密麻麻釘掛著的,並非字畫,而是一張張泛黃的、蓋著不同官防大印的契約!
漢陽兵工廠槍管構造的精密圖紙上,龍家獨有的蟠龍徽記如同烙印般覆蓋其上;江南製造總局的軍械調撥批文空白處,父親那熟悉的筆跡,力透紙背地批注著:“每支快槍,抽利三分,充作維新變法之資。”紙頁無言,硝煙的氣息卻仿佛已撲麵而來。
當最後一抹殘陽,如同瀕死巨獸淌出的血,將庫房內鋪地的金磚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時,龍天終於在最深處找到了那個被重重鐵鏈纏繞、形如棺槨的玄鐵秘箱。箱體黝黑冰冷,表麵毫無裝飾,隻有二十八道形態各異、精密絕倫的魯班鎖,如同二十八隻沉默的惡獸,牢牢守護著核心。
龍天十指翻飛,汗水浸透了內衫,指尖被鎖齒鋒利的邊緣劃破,滲出的血珠染紅了冰冷的玄鐵。隨著最後一道鎖“哢”地彈開,沉重的箱蓋緩緩掀起。箱內沒有預想中的金山銀海,隻有半枚古樸沉鬱的青銅虎符,靜靜地躺在墨綠色的絨布之上。
符身布滿磨損的痕跡,刻著細如蚊足的銘文。龍天將其湊近殘陽的光線,瞳孔驟然收縮——那密密麻麻的微雕小字,竟赫然是各省新軍統製、協統親筆所書的效忠誓詞!另半枚虎符,他清楚地記得,已隨父親一同葬入了冰冷的棺槨深處。
“老爺在世時常說,”福伯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在庫房門口,他那杆從不離身的銅煙鍋,在冰冷的青石門檻上輕輕敲了敲,震落簌簌積塵,“若天下大亂,綱常崩解,龍家……便是那止亂天平上,最重的一顆秤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言下之意是隨時都可反!)
龍天緩緩轉過身,手中緊握著那半枚冰冷的虎符,目光穿過敞開的庫門,遙遙投向庭院中那對靜伏的墨玉麒麟。此刻,在如血殘陽的映照下,麒麟眼眶中那對暹羅血髓石,竟似吸收了天地間所有的血色,紅得驚心動魄,如同兩行緩緩淌下的、沉甸甸的血淚!
他終於徹悟,為何父親總在深更萬籟俱寂之時,獨自一人,一遍又一遍,用最柔軟的絲絹,無比專注地擦拭這半枚虎符——這半枚銅符所承載的千鈞之重,足以壓塌龍椅,它所蘊含的殺伐之力,甚至抵得過紫禁城中那方傳國玉璽!
“噗啦啦!”一隻通體青翠、唯有喙尖一點金芒的傳信青鳥,如同離弦之箭,猛地撞破書齋糊著素白窗紙的窗欞,帶著一股淩厲的風,跌落在龍天腳邊焚燒南洋煙土賬冊的火盆旁。
火星四濺。龍天俯身拾起驚魂未定的小鳥,解下它腿上細小的銅管。與此同時,火盆中跳躍的火焰正貪婪地舔舐著最後幾頁賬冊,火舌卷過“每箱抽五十鷹洋作餉”那行字跡,將其化為扭曲的灰燼。就在這灰燼翻騰的刹那,一張邊緣焦卷、泛黃脆硬的舊照片,竟奇跡般未被焚毀,從灰堆裡顯露出來。
照片上,父親一身磊落青衫,麵容沉靜,負手而立,背景正是彙豐銀行那森嚴高大的羅馬柱門廊。而在他身後,堆積如山的,正是貼著龍家標記的鴉片箱!照片背麵,一行墨跡淋漓的題字,標注著《馬關條約》簽訂的年月日。
那墨跡在歲月和火焰的邊緣暈染開來,在焦黃的紙背深處,隱約透出四個力透紙背、仿佛帶著無儘掙紮與決絕的字痕:“以商止戈”!
言下之意:通過商業將一個國家給打垮了就可以避免這個國家打仗了)
龍天捏著照片的手指骨節發白,猛地將手中那半枚冰冷的青銅虎符,狠狠擲入麵前跳躍的火盆之中!火焰被激得陡然一竄,發出歡快的“劈啪”聲。符身曆經百年的銅綠在高溫下迅速剝落、卷曲,如同腐朽的皮膚褪去。
隨著綠鏽剝離,虎符內層鐫刻的文字在跳躍的火光中清晰地顯現出來——那並非兵符密令,竟是魏源《海國圖誌》中的一段節選,講述著師夷長技、開眼看世界!熾烈的火光瘋狂舞動,扭曲著空氣。
就在這光影明滅、熱浪灼麵的瞬間,龍天仿佛清晰地聽見了一聲沉重到極致的歎息,如同從冰冷棺槨深處傳來,穿透了十年的時光塵埃,在死寂的書齋中幽幽回蕩:“龍家……不是金庫……是拴住這清國如今是安國)……不墜深淵的鏈錨……”
言下之意:隨時可以將該國改為自己的名字)
“當——當——當——”更漏聲在萬籟俱寂的子夜顯得格外悠長空洞,計算著這漫漫長夜。福伯又一次無聲地出現,這一次,他手中捧著一個更為古雅莊重的鎏金匣。匣蓋開啟,裡麵是一冊用明黃宮錦裝裱、紙頁已呈深栗色的《龍氏祖訓》。龍天顫抖的手指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竟是文天祥那首用血淚寫就的《正氣歌》!
那字跡,鐵骨錚錚,浩氣凜然,其間的筆鋒轉折、氣韻流動,竟與高懸府門之上、光緒帝禦筆所書的“應龍府”金匾上的飛白體,同出一源!龍天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敬畏,緩緩撫過那“時窮節乃見”幾個力透紙背、仿佛蘊藏著千鈞重力的墨痕。刹那間,一道閃電般的明悟撕裂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霧——他終於懂了!
為何這滿府堆積如山的金玉珠翠、富可敵國的財富,最終卻要在祠堂最深處、最潔淨的供案上,供奉著嶽武穆那杆早已斷裂、鏽跡斑斑的鐵槍!那斷槍,才是龍家真正的魂魄所係!
言下之意:太忠愚昧的話,就像這把槍一樣,斷裂不堪,腐朽至極)
五更天的梆子聲,帶著破曉前最深的寒意,穿透濃重的夜色,清晰地敲響。龍天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方沉重而溫潤的田黃石應龍印,毫不猶豫地將印體浸入旁邊茶盞中殘餘的天山冰髓之內!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印石。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堅硬的印體遇冷竟微微收縮,印紐處應龍盤繞的擎天柱頂端,無聲地彈開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龍天屏住呼吸,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從那縫隙中,撚出一卷薄如蟬翼、幾乎透明的羊皮。在案頭搖曳的殘燭微光下,他極其謹慎地將這微型羊皮展開——《天下坤輿圖》!
這幅囊括四海的微縮地圖上,父親用最細的朱砂筆,在每一個重要的港口、每一個扼守咽喉的關隘旁,都極其隱秘地標上了一個微小的蟠龍印記——那是龍家錢莊遍布全球、無聲掌控著金融命脈的暗記!這細密的龍紋,如同血脈,貫穿了整張坤輿圖。
當第一縷真正的、帶著生氣的晨光,如同利劍般刺穿應龍府金匾邊角那層層疊疊的蛛網時,龍天的目光,如同被命運牽引,最終落在了庭院中那對靜默千年的墨玉麒麟腳下。他走過去,蹲下身,拂開覆蓋其上的薄薄塵土和幾片枯葉。指尖觸到一塊微微鬆動的金磚邊緣。他用力撬開那塊沉重的金磚,下方果然埋著一個尺許長、通體覆蓋著厚厚綠鏽的狹長青銅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沒有鎖,隻有歲月的封緘。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掀開匣蓋。裡麵沒有預想中的地契、股券、金珠。整齊疊放的,是一卷卷各省新式學堂的捐建文書!從京師的大學堂到偏遠州縣的蒙學館,每一張紙上都寫滿了龍家的名字和令人咋舌的捐銀數目。匣子最底層,壓著一冊紙張薄脆、已然泛黃的冊子——梁先生的《少年中國說》。
在書頁的空白處,父親那熟悉的、力透紙背的墨跡,寫下了一句振聾發聵的批注,如同最後的遺言,重重錘在龍天的心上:“以商養士,以士救國”!
言下之意: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反,用錢來買兵,以此來建功立業/直接成皇)
晨風不知從哪個角落旋起,帶著火盆中灰燼特有的焦苦氣息,在空曠的庭院中盤旋而上,如同無數不甘的魂靈在無聲地舞蹈。龍天捧著那青銅匣,一步一步,無比沉重地走到龍氏祖祠那莊嚴肅穆的殿門前。
他將匣子端正地放在冰冷的石階上,然後,麵對著祠堂內列祖列宗的牌位,撩起衣袍下擺,雙膝重重跪下,額頭在冰冷的金磚上,叩出沉悶而決絕的響聲——咚!
就在他額頭觸地的瞬間,整個應龍府九進九重的龐大院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撼動。覆蓋其上的、數以萬計的金色琉璃瓦,在同一刹那齊齊震顫!“嗡——嘩啦啦……”
那聲音彙聚成一片宏大而詭異的金屬潮汐!簷下所有的銅鈴,那三十六隻曾譜出《破陣樂》的鎏金鈴鐺,再次瘋狂地搖蕩、撞擊起來!這一次,它們發出的不再是殺伐之音,而是在辛亥年深秋凜冽的晨風裡,交織、碰撞、破碎,最終譜寫成了一曲宏大、悲愴、卻又無人能夠真正聽懂的安魂之曲。
這曲聲,隻為這即將徹底傾覆的舊日王朝,隻為這深陷泥淖的龐然巨富之家,隻為那以商為戈、試圖挽狂瀾於既倒的父親之魂。
這一次,龍天終於算清了。算清了龍家那深不見底、足以吞噬山河的金山銀海,也終於算清了父親埋在這滔天財富之下,那份沉甸甸、幾乎將他脊梁壓斷的遺命。
這次龍天大概算清了他們家究竟有多少錢。
龍天他們一家在龍家的經濟中占比高達99.9999……,而在安國的經濟占比高達整整六成明麵上算上暗麵上的)。
要知道,在裡麵其中,統治者也就是,類似於皇帝這位置上的國庫裡,也才僅僅占兩層,而整個天下的百姓獨占一層,剩下的兩層則歸一些未知勢力,例如鳳家,虎家等,而在世界上占比近5成最少)
可以說,世界第一大國,整個國家的錢都沒有這麼多,如果龍天想,還甚至可以讓世界上任意一個國家直接崩台……
喜歡龍家傳【1】請大家收藏:()龍家傳【1】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