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的晨風帶著刺骨的陰寒,卷起地上的殘雪,撲打在沈破雲慘白如紙的臉上。他單膝跪地,拄著“孤鴻”長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左臂深入骨髓的劇痛和半邊身體的麻痹。烏黑的腫脹已蔓延過肩頭,如同一條猙獰的毒蛇盤踞在他胸口,皮膚下泛著死灰色的紋路,碧玉在胸前瘋狂震顫,散發出陣陣溫潤卻急促的青光,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抵抗著毒素的侵蝕。
“沈師兄!”蘇芷若跪在他身邊,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看著他嘔出那口帶著烏黑之色的淤血,看著他因劇痛而微微顫抖的嘴唇,看著他眼中強撐的銳利被痛苦一點點蠶食,她的心如同被無數根毒針反複穿刺。她顫抖著手,撕開沈破雲左臂傷口處早已被毒液和血汙浸透的布條。
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傷口周圍皮肉烏黑翻卷,散發出濃烈的腐臭!那根幽藍色的骨刺深深嵌在腫脹如饅頭般的肌肉裡,刺尖周圍流淌著粘稠墨綠的毒液,正絲絲縷縷地侵蝕著健康的血肉!麻痹感正沿著經絡向心脈蔓延!
“毒…毒入膏肓了!”包不同剛被霜影用冰冷的小爪子拍醒,揉著摔痛的屁股爬起來,湊近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少俠!您…您可要挺住啊!您要是倒了,我和蘇姑娘還有山神爺,可都得交代在這鬼地方給這些孤魂野鬼做伴了!我…我還欠著東街王寡婦三隻燒雞沒給錢呢!不能死啊!”他哭喪著臉,語無倫次。
“閉嘴!”蘇芷若厲聲嗬斥,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清澈的眼眸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她迅速從貼身攜帶的針囊中取出一個非金非木、造型古樸的細長針盒。打開盒蓋,裡麵靜靜躺著九根細如牛毛、通體流轉著溫潤月華般光澤的銀針!
“玄月秘術…九針封魂…”蘇芷若低聲呢喃,指尖拂過那九根月華針,眼神複雜而堅定。這是她母親臨終前秘密傳授的保命絕學,以施術者精血為引,強行封鎮劇毒,吊住生機,代價極大!她從未想過,第一次施展此術,竟是為了他…
“沈師兄,忍著點!”蘇芷若再無猶豫,眼神瞬間變得如同寒潭般沉靜專注!她左手並指如劍,快如閃電地點在沈破雲左肩、心口附近幾處大穴,暫時截斷毒氣上行之路!右手撚起一根月華針!
嗡!
月華針在她指尖發出細微的清鳴!針尖瞬間凝聚起一點肉眼可見的、清冷如月輝的光芒!
噗!噗!噗!
她出手如風!動作精準得令人窒息!第一針,刺入沈破雲眉心印堂!第二針,刺入胸口膻中!第三針,刺入左臂曲池!…針針迅疾如電,落點皆是人體要穴死關!每一針落下,都伴隨著沈破雲身體劇烈的震顫和一聲壓抑的悶哼!針尖的清冷月輝順著銀針瘋狂湧入他體內,與那霸道熾烈的腐屍劇毒激烈衝撞!
劇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沈破雲的意誌,他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滾滾而下。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清冷堅韌的力量正強行封堵著毒素蔓延的路徑,麻痹感似乎被暫時遏製住了!他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眼前少女蒼白而專注的側臉,看著她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痛楚,在他冰冷的心底蔓延開來。
當第九根月華針,帶著蘇芷若指尖逼出的一滴殷紅精血,狠狠刺入沈破雲左臂傷口正上方、毒素彙聚的“肩井穴”時!
異變陡生!
沈破雲胸前的碧玉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青光!青光不再溫潤,而是帶著一種古老、威嚴、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守護意誌!青光大盛,瞬間將蘇芷若指尖那滴精血包裹、同化,一同注入了肩井穴!
嗤——!
仿佛滾油潑雪!沈破雲左臂傷口處猛地騰起大股腥臭刺鼻的黑煙!那根幽藍色的骨刺劇烈震顫,竟在青光與月華的雙重壓製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逼出!墨綠色的毒液如同遇到克星,瘋狂地從傷口湧出!
“呃啊——!”沈破雲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吼,身體猛地向後仰倒!蘇芷若急忙扶住他,自己也因秘術消耗和精血流失而搖搖欲墜。
“有…有效了!毒…毒血逼出來了!”包不同指著那不斷湧出的墨綠毒血,又驚又喜地大叫。
霜影也焦急地圍著兩人打轉,發出嗚嗚的低鳴。
趁著蘇芷若全力為沈破雲逼毒療傷,暫時無暇他顧,包不同看著地上那根被逼出的、泛著幽藍寒光的骨刺,還有沈破雲傷口不斷湧出的墨綠毒血,眼珠滴溜溜一轉。
“乖乖…這可是好東西啊!”他賊兮兮地左右張望,迅速從懷裡摸出幾個蘇芷若之前給他裝藥丸用的小瓷瓶,也不管裡麵還有沒有藥,一股腦倒掉。然後忍著惡心,小心翼翼地用樹枝夾起那根骨刺,又用瓶口接了些許墨綠的毒血,飛快地塞好瓶塞。
“嘿嘿,毒秀才的獨門暗器和劇毒樣本!這要是賣給…咳咳,交給懂行的,那得值多少情報錢啊!說不定還能換回我那一千隻燒雞!”他一邊嘀咕,一邊把瓶子貼身藏好,臉上露出既恐懼又興奮的扭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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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霜影的警戒和蘇芷若不計代價的救治下,沈破雲體內最霸道的毒素終於被暫時封鎮逼出。烏黑的腫脹雖未完全消退,但已停止蔓延,麻痹感也減輕了許多。他臉色依舊蒼白,氣息虛弱,但眼神已恢複了幾分清明。
此地不宜久留。蘇芷若攙扶著沈破雲,包不同在前麵深一腳淺一腳地探路主要是想離亂葬崗遠點),霜影警惕地殿後。終於在遠離亂葬崗的山腳,找到了一座荒廢已久的破敗山神廟。
廟宇殘破不堪,神像早已坍塌,隻剩下半截泥塑的身子。但好歹能遮風避寒。包不同自告奮勇主要是想表現),用破廟裡找到的爛蒲團和枯草勉強鋪了兩個還算乾淨的“床鋪”。
蘇芷若小心翼翼地將沈破雲扶到枯草鋪上躺下。她自己也因秘術消耗和精血虧損而臉色蒼白,額頭布滿虛汗,腳步虛浮。
“蘇姑娘…多謝。”沈破雲看著眼前少女疲憊卻依然清麗的麵容,看著她為自己擔憂焦急的模樣,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從小到大,除了師傅蕭天行,從未有人如此不顧一切地為他付出。他伸出未受傷的右手,輕輕握住蘇芷若冰涼微顫的手。
蘇芷若被他握住手,身體微微一僵,蒼白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抹淡淡的紅霞,如同雪地裡綻放的紅梅。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熱和力量,看著他眼中真摯的感激與一絲…她不敢深究的情愫,心中那份因吳用指控而帶來的冰冷痛苦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沈師兄…不必言謝。你…你也救過我。”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呐,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顫動。
霜影趴在兩人旁邊,舒服地打了個哈欠,金瞳眯起,似乎對眼前這冒著粉紅泡泡的氣氛頗為滿意。
包不同則縮在另一個角落的草鋪上,背對著兩人,嘴裡嘀嘀咕咕:“唉…世風日下啊…包爺我累死累活鋪床,沒人關心…人家拉拉小手,山神爺還打哈欠…沒天理!沒天理!”他一邊嘀咕,一邊偷偷從懷裡摸出那個裝著毒刺和毒血的小瓷瓶,借著破窗透進來的微光,美滋滋地欣賞著,仿佛在看一堆金元寶。
破廟內暫時恢複了平靜,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和包不同輕微的鼾聲。蘇芷若守在沈破雲身邊,看著他因疲憊和傷痛而沉沉睡去,心中五味雜陳。母親的死因、玄月宮的隱秘、黑煞教的威脅、還有身邊這個讓她心緒難寧的少年…種種思緒如同亂麻般纏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