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脆響打斷了她的話。青銅鏈組成的星陣東南角,一枚鏈環突然裂開道縫隙。林悅湊近看去,心臟驟然縮緊——無數細小的黑影正從縫隙裡鑽進來,它們像線頭般纖細,密密麻麻地纏在鏈環上,用尖利的口器啃噬著,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無數隻螞蟻在噬咬骨頭。
而那些黑影的源頭,就在村子東頭。十幾個村民正排著隊往星陣這邊走,他們的步伐僵硬得像提線木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灰蒙蒙的,和死去的老獵戶一模一樣。最前麵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林悅認得她是村頭張木匠的女兒,此刻她的手腕上,正爬著道和老獵戶相似的黑痕,而她的腳下,同樣沒有影子。
“是失去影子的人。”阿九的聲音冷得像冰,“影煞控製了他們的軀殼,在用活人當武器破壞陣法!”
星陣的光芒越來越暗,東南角的裂縫越來越大。林悅看見那小姑娘伸出手,指尖觸到鏈環的瞬間,鏈環上的金光像是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退,露出裡麵暗沉的銅色。更多的黑影順著裂縫湧進來,曬穀場的雞影再次長出獠牙,這一次,它的影子猛地撲向蘆花雞,在雞身上留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不見半點血跡,隻有股黑煙從傷口裡冒出。
“它們在突破陣法!”林悅急得大喊,試圖用平安鎖碎片去觸碰那些黑影,可碎片剛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阿九,想想辦法!你的青銅鏈……”
“沒用的。”阿九的嘴唇抿成條直線,北鬥印記的光芒忽明忽暗,“影煞以影子為食,這些被寄生的人已經沒有影子了,青銅鏈對他們無效。”她看向那些麵無表情的村民,眼神複雜,“而且,他們還是活人,我不能……”
話音未落,那梳雙丫髻的小姑娘突然抬起頭,灰蒙蒙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林悅,嘴角慢慢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像隻被人扯著嘴角的玩偶。“姐姐,”她的聲音尖細得像指甲刮過玻璃,“你的影子……很好吃呢。”
林悅猛地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邊緣正在慢慢變得模糊,像被水打濕的墨痕。平安鎖碎片在口袋裡瘋狂震動,裂紋越來越大,幾乎要徹底碎開。
“必須找到另半枚平安鎖。”阿九突然抓住林悅的手腕,目光銳利如刀,“你剛才說,畫麵裡提到了守墓人血脈?”
“是。”林悅忍著手臂的劇痛點頭,“那個女子說,需要守墓人血脈為引,才能從青銅門後取出碎片。”
阿九深吸一口氣,腕間的北鬥印記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將那些靠近的黑影逼退了幾分。“我知道怎麼打開青銅門了。”她的聲音帶著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但我們隻有一次機會,而且需要……祭品。”
“祭品?”林悅一愣。
“影煞最喜生魂。”阿九的目光掃過那些被控製的村民,聲音低得像耳語,“要打開青銅門,必須用被影煞寄生的生魂當鑰匙。”她看向林悅,眼神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你敢不敢賭?”
星陣的東南角徹底斷裂,無數黑影如潮水般湧進來。梳雙丫髻的小姑娘已經走到近前,她抬起手,指甲變得烏黑尖利,直撲林悅的麵門。阿九甩出青銅鏈纏住她的胳膊,鏈環勒進肉裡,卻沒流出一滴血,隻有黑色的粘液順著鏈環往下滴。
“沒時間了!”阿九大喊,鏈環猛地收緊,那小姑娘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叫,身體裡湧出大量的黑影,在半空中聚成個模糊的人形,“選不選?”
林悅看著那些在黑影中掙紮的村民,看著曬穀場上不斷被影子傷害的牲畜,看著自己手臂上越來越深的黑色紋路,突然咬緊牙關:“賭!”
平安鎖碎片在這時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裂紋裡湧出的不再是黑霧,而是道溫暖的紅光,將她和阿九籠罩其中。那些撲來的黑影一觸到紅光,立刻發出淒厲的慘叫,瞬間消散無蹤。
“它在保護你。”阿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握緊青銅鏈,“抓好碎片,我們去青銅門!”
她猛地拽斷纏住小姑娘的鏈環,帶著林悅往山巔跑去。身後,失去束縛的黑影如同漲潮般淹沒了整個村子,那些被寄生的村民站在黑影中央,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最終化作無數細小的黑影,彙入那片翻湧的黑暗之中。
林悅回頭時,正好看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徹底消失在黑影裡,最後留在原地的,隻有一根紅色的頭繩,被風吹著,滾到了沒有影子的老槐樹下。
青銅鏈斷裂的脆響像冰碴砸在骨頭上,林悅眼睜睜看著東南角的鏈環寸寸崩裂,那些灰黑色的影煞正順著裂口往外湧,形狀像被揉皺的紙人,卻拖著無數根蛛網狀的細線,纏向曬穀場裡的孩子。她手臂上的黑紋突然像被凍住般僵在腕間,皮膚下那種鑽心的癢意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種詭異的麻——就像有無數細針正從血管裡往外頂。
“小心!”阿九的青銅鏈剛掃開撲向林悅後頸的影煞,就聽見一陣清越的鳴響。林悅掌心的平安鎖碎片突然掙脫手指,懸在半空旋轉起來,碎片邊緣的裂紋裡透出細碎的金光,像撒了把燒紅的金沙。那些原本瘋狂撲來的影煞在金光外圍突然頓住,像是撞在了無形的玻璃牆上,隻能徒勞地揮舞著模糊的肢體,發出指甲刮過鐵皮似的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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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林悅下意識抬手去夠碎片,指尖剛要觸到,就被阿九猛地攥住手腕往後拽。兩人踉蹌著退了幾步,後背重重撞在祠堂斑駁的木門上,門板上剝落的漆皮蹭了滿背。
“它在認主。”阿九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盯著那枚懸浮的碎片,北鬥印記在腕間亮得發燙,“你的血脈裡有玄天門的氣息,碎片在護你。”
林悅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黑紋停滯的地方恰好形成一個半月形,而平安鎖碎片旋轉的軌跡,竟與這半月形隱隱相合。她忽然想起鬼醫曾說過,玄天門的血脈能與法器共鳴,隻是三百年過去,這血脈早就淡得像稀釋了百遍的墨,怎麼會突然被碎片認出來?
“往祠堂裡退!”阿九突然低喝,她拽著林悅撞開虛掩的木門,反手甩出半截青銅鏈纏住門閂。鏈環碰撞的脆響裡,能清晰聽見門外影煞撞門的悶響,像是有無數人用肩膀在扛,門板上的木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腐朽。
祠堂裡彌漫著陳年香灰和潮濕黴味混合的氣息,供桌上的牌位歪歪扭扭倒了一片,不少牌位的木質已經發黑,背麵用朱砂畫的符號被潮氣暈開,像一張張哭花的臉。林悅的目光被供桌旁的一道門吸引——那是扇不起眼的側門,門板上貼著的黃符已經變成了深褐色,邊角卷曲如枯葉。
“後院?”她剛問出口,就被阿九捂住了嘴。阿九的指尖冰涼,帶著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朝林悅搖了搖頭,示意她聽門外的動靜。
撞門聲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黏膩的、拖拽東西的聲音,從祠堂的屋簷下傳來,順著瓦片縫隙滲進來,像有人正用濕抹布擦過每一片瓦。林悅的後頸泛起一層冷汗,她想起村裡老獵戶說過,影煞怕陽氣,卻最擅長鑽陰暗的角落——屋頂的橫梁、牆縫、甚至是人的影子裡。
“走!”阿九鬆開手,聲音壓得極低,“側門通往後院,那裡有口枯井,手劄裡提過。”
兩人踮著腳穿過倒在地上的牌位,側門的門軸發出“吱呀”一聲慘叫,林悅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總覺得黑暗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們。後院比前院更荒涼,瘋長的雜草沒過膝蓋,草葉上掛著黏糊糊的露水,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
“在那兒。”阿九突然指向牆角,林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臟猛地一縮。
那口枯井被一塊半人高的青石板蓋著,石板邊緣爬滿了墨綠色的苔蘚,苔蘚下的石麵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與供桌牌位背麵、甚至林悅手腕上黑紋同源的符號。最詭異的是石板的縫隙裡,正滲出一縷縷暗紅色的光,像凝固的血在緩慢流動,觸碰到空氣後又化作極細的紅霧,悄無聲息地融入雜草間。
“這些符號……”林悅蹲下身想摸,卻被阿九一把拉住。
“彆碰!”阿九的聲音發緊,“是鎖影陣的陣眼符號,沾了活人的陽氣會失效。”她解下腰間的青銅鏈,鏈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搭把手。”
兩人合力去推石板,石板比看起來重得多,邊緣與井台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像是骨頭被生生磨碎。隨著石板被推開一道縫隙,一股濃烈的氣味撲麵而來——那是種難以形容的甜腥,像是新鮮的血混著腐爛的蓮花,聞得人胃裡翻江倒海。林悅忍不住捂住嘴,卻看見縫隙裡滲出的紅光突然變亮,像有什麼東西在井底睜開了眼睛。
“快!”阿九咬著牙猛地發力,石板終於被推開大半。井口裡黑黢黢的,深不見底,隻有那股甜腥氣越發濃重,混雜著潮濕的泥土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井底似乎有微光在晃動,不是石板縫隙滲出的紅光,而是更暗、更沉的顏色,像浸在血裡的墨。
阿九從懷裡摸出個火折子,吹亮後丟進井裡。火光下落的瞬間,林悅看清了井底的景象——沒有水,隻有厚厚的一層暗紅色淤泥,淤泥表麵凹凸不平,像是埋了無數東西。火折子落在淤泥上,火苗突然躥高半尺,照亮了淤泥中央埋著的一個東西——那是個半腐朽的木盒,盒蓋已經裂開,露出裡麵一角銀白色的金屬,在火光下閃了一下。
“是平安鎖!”林悅的心跳瞬間加速,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另一半碎片。
阿九卻沒動,她盯著火光照亮的淤泥邊緣,眉頭擰成了疙瘩。“你看那些草。”她低聲說。
林悅這才注意到,井壁上竟長著幾株奇怪的植物,葉片是深紫色的,形狀像蜷縮的手掌,正隨著火折子的光亮微微顫動。而那些植物的根須,竟穿透了堅硬的井壁,紮進井底的淤泥裡,根須的顏色是詭異的鮮紅色,像一條條細小的血管。
“是幽冥蓮的根莖。”阿九的聲音帶著寒意,“手劄裡說,這種花隻長在怨氣最重的地方,根須會紮進死者的骸骨裡吸取養分。”
火折子的光芒漸漸微弱,井底重新陷入黑暗。就在這時,林悅聽見淤泥裡傳來“咕嘟”一聲輕響,像是有氣泡從深處冒了出來。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踩斷了一根枯枝,清脆的斷裂聲在寂靜的後院裡顯得格外刺耳。
“抓緊了!”阿九突然將青銅鏈的一端遞給林悅,另一端纏在自己手腕上,“我下去拿木盒,你在上麵拉著。”
“不行!太危險了!”林悅攥緊鏈環,掌心的冷汗讓金屬變得濕滑,“誰知道淤泥裡還有什麼?”
“沒時間了。”阿九抬頭看了眼天空,烏雲正慢慢遮住月亮,“等月全食開始,影煞的力量會增強十倍,到時候彆說拿木盒,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都不一定。”她說完,不等林悅反駁,已經順著井壁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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