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鎖合璧的金光驟然炸開時,林悅下意識地抬手遮眼。枯井壁上的青苔在強光中泛出詭異的熒光,那些嵌在磚縫裡的枯骨被照得纖毫畢現,指節處的抓痕像是仍在蠕動。她聽見淤泥翻動的簌簌聲,低頭望去,原本黏稠如墨的黑泥正順著青石板的紋路快速退去,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鎖影陣——那些用朱砂勾勒的線條在金光裡活了過來,如同無數條赤紅小蛇,正沿著石板縫隙鑽進更深的地底。
“三百年了,這陣眼總算醒了。”阿九的青銅鏈在掌心轉了個圈,鏈身碰撞的脆響裡,最中間那塊刻著北鬥七星的石板突然微微隆起。她俯身用鏈尖撬動石板邊緣,“哢嚓”一聲脆響,石板下立刻湧出一股寒氣,混著濃鬱的蓮香撲麵而來,激得林悅打了個寒顫。
“這味道……”林悅捂住口鼻,那香氣甜得發膩,像是浸過蜜的腐肉,“聞著有點惡心。”
“幽冥蓮的香就是這樣,”阿九已經掀開了半塊石板,底下黑黢黢的洞口裡傳來潺潺水聲,“越是怨氣重的地方,它們開得越旺。手劄裡說,當年玄天門的人就是靠這香味辨認影煞聚集處的。”
兩人順著洞壁的石階往下走時,林悅總覺得背後有人盯著。石階是直接在岩壁上鑿出來的,有些地方已經風化,腳踩上去能聽見碎石滾落的聲音,要很久才傳到洞底。她數到第三十七級台階時,忽然發現岩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刻痕,湊近了才看清是無數個“救”字,字跡潦草,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邊緣還殘留著暗紅的印記。
“這些是……”
“失去影子的人留下的。”阿九的聲音在前麵響起,她手裡的青銅鏈正發出微弱的光,“他們被影煞拖到這裡時,還沒完全失去意識。”
林悅猛地收回手,指尖像被燙到一樣發麻。再往下走,蓮香裡的黴味越來越重,石階儘頭的光線也逐漸清晰——那是一條寬約丈許的地下河,河水紅得像凝固的血,表麵卻平滑如鏡,連波紋都懶得動一下。無數朵白色蓮花浮在水麵上,花瓣邊緣泛著青幽幽的光,仔細看去,每片花瓣上都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像是無數隻眼睛在眨動。
“這就是幽冥蓮?”林悅蹲下身想摸一朵離岸邊最近的,手腕卻被阿九一把攥住。
“彆碰!”阿九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促,她撿起旁邊一片掉落的花瓣,遞到林悅麵前,“你看。”
花瓣在阿九掌心慢慢蜷縮,原本潔白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最後化成一灘腥臭的黑水,在石地上腐蝕出細小的坑窪。“它們的根須紮在影煞的骨血裡,花瓣碰了活人會鑽進皮膚,把你的影子一點點啃掉。”阿九用青銅鏈撥開那灘黑水,“就像村裡那些人一樣。”
林悅盯著水麵上那些看似聖潔的蓮花,突然覺得後背發涼。河麵上沒有橋,隻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泊在岸邊,船身是用整根陰沉木挖成的,泛著烏沉沉的光,上麵刻滿了和阿九青銅鏈上相似的符文。最奇怪的是船頭那個巴掌大的銅人,穿著褪色的粗布衣裳,雙臂張開的姿勢,竟和阿九催動北鬥印記時一模一樣。
“這船……”林悅指著銅人,“和你好像。”
“守墓人的渡船本該如此。”阿九解開係船的鐵鏈,鐵鏈沉在水裡的部分突然浮出密密麻麻的人臉,轉瞬又消失不見。她踏上船板時,整個船身輕輕晃了晃,那些刻在船身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手劄裡說,蓮池下的通道直通影煞獄,那地方是玄天門囚禁影煞的牢籠,尋常人進去就是死,隻有守墓人的血脈能讓這船認主。”
林悅跟著上船時,腳剛踩上船板,就聽見木頭裡傳來細碎的咯吱聲,像是有無數根骨頭在裡麵摩擦。她扶著船舷站穩,發現船底其實鋪著一層薄薄的黑布,掀開一角,底下竟是中空的,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指骨堆積在一起。
“彆碰那個!”阿九把船篙插進水裡,河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驚動,水麵泛起一圈圈暗紅的漣漪,“船底是用影煞的骸骨填的,碰了會引它們過來。”
小船緩緩駛入河中央時,林悅突然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水裡吹氣。她低頭看去,隻見平靜的水麵不知何時起了變化——無數根蒼白的手臂正從水裡伸出來,指甲青黑尖利,死死抓住船舷搖晃。那些手臂的皮膚像泡發的紙,輕輕一碰就往下掉渣,卻有著驚人的力氣,船身被晃得左右傾斜,幾乎要翻過來。
“抓緊!”阿九將青銅鏈纏在船篙上,用力往河底一撐,那些手臂頓時發出“滋滋”的響聲,像是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
林悅喘著氣低頭,卻猛地僵住——水裡的倒影根本不是她和阿九。水麵上浮現出的是陳阿婆那張沒有影子的臉,她的眼睛變成了兩個黑洞,正死死盯著自己;旁邊是賣雜貨的王嬸,她的脖子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下巴幾乎貼到胸口;還有無數張村裡人的臉,密密麻麻擠在水麵上,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眼球在瘋狂轉動,充滿了絕望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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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看水裡!”阿九突然抓住她的後領,將她拽得抬起頭,“幽冥蓮會映出心底最深的恐懼,你越怕什麼,它就越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將青銅鏈纏在兩人手腕上,鏈身的溫度突然變得滾燙,“影煞就藏在這些幻象裡,一旦你被恐懼抓住,它們就會順著你的影子爬上來。”
林悅咬著牙閉上眼睛,可那些扭曲的臉卻像刻在了視網膜上。她能感覺到船身還在晃動,那些手臂又纏了上來,指甲幾乎要摳進船板裡。就在這時,她聽見阿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帶著一種陌生的沙啞:“你看,我也快撐不住了。”
林悅猛地睜開眼,心臟驟然縮緊——阿九的臉正在變化。她的額頭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縫隙,裡麵滲出黑色的血液,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彙成小滴,滴落在船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而她眉心的北鬥印記像是活物般蠕動著,邊緣長出了細密的黑毛,漸漸覆蓋了半張臉。
“守墓人的血脈本就是用來鎮壓影煞的容器,”阿九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黑色的血液從她眼睛裡流出來,“三百年了,我身體裡的影煞早就滿了,你現在把平安鎖給我,或許還能救我……”
“你在撒謊!”林悅掏出平安鎖的手一直在抖,她想起手劄裡的話——守墓人與影煞簽訂的是共生契約,並非單方麵鎮壓。她將平安鎖舉到兩人中間,金光炸開的瞬間,阿九臉上的裂縫發出“滋啦”的響聲,像被火燒到的皮膚一樣迅速愈合。而水裡的倒影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那些村民的臉在金光中扭曲成一團黑霧,尖叫著沉入河底。
“你明明知道影煞在騙你。”林悅看著阿九恢複正常的臉,聲音還有些發顫,“為什麼不反抗?”
阿九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青銅鏈,鏈身的符文還在微微發燙:“因為它說的是實話。守墓人每一代都會被影煞侵蝕,我母親當年就是因為這個,才把剛出生的我藏在人間。”她抬頭看向遠處,小船正駛入一處溶洞,洞壁上布滿了發光的壁畫,“到了。”
林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被壁畫吸引住了。那些畫是用某種發光礦石鑲嵌的,在黑暗中清晰可見:第一幅畫裡,一個穿道袍的男子正跪在青銅門前,手裡捧著個黑色的壇子,壇口溢出的黑霧裡隱約有影子在蠕動;第二幅畫裡,另一個男子將幾個孩童推進黑霧,那些孩子的影子正被黑霧一點點剝離;第三幅畫最讓人頭皮發麻——無數個沒有影子的人被鐵鏈鎖在池子裡,池子中央開著巨大的幽冥蓮,花瓣上站著個穿玄天門服飾的人,正用匕首割開自己的手腕,將血滴進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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