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棘棘棘_浮生重啟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章 棘棘棘(1 / 2)

雍城的城牆比櫟陽矮三尺,卻布滿箭孔,像張千瘡百孔的臉。

嬴月攥著車軾的手指泛白,目光掠過城門口懸掛的青銅刑具——那是專門用來懲處抗稅者的枷板,前世我曾命人在這裡立過告示,墨跡至今未褪。

"大人可知,這城門的磚石還是穆公時的舊物?"她忽然開口,聲音像浸了霜,"家伯說,當年穆公稱霸西戎,靠的是與老氏族共治天下。"

我望著她發間新換的銀簪,簪頭刻著嬴氏徽記,卻在尾部偷偷纏了圈蛇紋。

"共治?"我冷笑一聲,"如今老氏族的田畝畝產不過一石,穆公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掀了棺材板。"

馬車在井田邊緣停下時,嬴虔的戰車正從對麵駛來。

他腰間懸著嬴氏祖傳的青銅劍,目光掃過嬴月時,喉間發出幾乎不可聞的冷哼。

前世他受刑後,曾對著嬴月的靈位砸爛過十二隻酒爵,如今這雙眼睛裡,還沒有後來的怨毒,卻多了份對小輩的不耐。

"衛客卿好大的派頭。"嬴虔甩鐙下馬,靴底碾碎枯黃的麥苗,"來看井田便來看,何必帶個女眷?莫不是怕孤魂野鬼勾了魂?"

他身後跟著的老族長們交頭接耳,有人盯著嬴月的銀簪竊笑。

我注意到嬴月悄悄退後半步,卻在裙擺掃過麥苗時,突然蹲下身扒開泥土——草根上纏著的,是魏國商隊才有的琉璃珠。

"家伯容稟,"她捧著琉璃珠站起身,指尖沾著泥土,"這是上月隨商君查勘驛站時發現的,魏國商隊借道秦境,卻將本國穀種混在馬料裡。"

她轉向我,眼中有不易察覺的哀求,"大人可還記得,那些穀種在秦地根本發不了芽?"

我當然記得。

前世正是這個發現,讓我力排眾議推行"儘地力之教",卻也讓老氏族抓住把柄,誣告我"通魏"。

此刻嬴月的聲音帶著顫音,像在提醒我前世的教訓,又像在為父親嬴傒——那個即將因私藏魏種被處刑的男人,爭取一線生機。

秦孝公的車馬到了。

他身著戎裝,腰間鹿盧劍換成了嬴氏玄鳥紋劍鞘,卻在看見嬴月手中的琉璃珠時,目光驟然冷下來。

"嬴虔,"他的聲音像冰錐,"你治下的井田,為何會有魏國之物?"

嬴虔的臉色青白交加。

他身後的老族長們紛紛跪下,為首的杜伯氏磕頭時,玉扳指撞在凍土上發出脆響。

我注意到嬴月悄悄退到我身後,指尖揪住我衣擺,像前世在商鞅府被刺客襲擊時那樣。

"君上明鑒!"杜伯氏的聲音帶著哭腔,"此乃小兒不懂事,與魏國商隊換了些玩物……"

"玩物?"我冷笑一聲,抽出嬴月手中的琉璃珠,"魏種入秦,壞我土脈,三年後這片井田將寸草不生。杜伯氏可知道,穆公時定下的"盜禾者刑",該當何罪?"

老族長們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嬴月的手指在我衣擺上掐出印記,我知道她在怕什麼——杜伯氏的兒子,正是她的堂兄,而藏在袖中的魏種名單裡,第一個名字就是她父親嬴傒。

秦孝公忽然按住我握琉璃珠的手,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

"先生說該如何處置?"他的聲音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眼中翻湧的卻是前世河西戰場上的血色,"是按舊法黥麵,還是依先生的新法……"

"依秦律,私通敵國物產者,劓刑。"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聽見嬴月的吸氣聲,"若念及初犯,可斷三指,以儆效尤。"

嬴虔的手按上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杜伯氏癱倒在地,鼻涕眼淚混著泥土。

而嬴月,這個前世在父親受刑後一夜長大的姑娘,此刻正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便依先生所言。"秦孝公鬆開手,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嬴虔,你親自執刑。"

嬴虔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剜在我臉上。

他解下青銅劍時,劍鞘上的玄鳥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我忽然想起前世他舉著斷指來找我時的模樣,那時他說:"衛鞅,你既斬我嬴氏的手指,我便要剜你心上的肉。"

刑具的碰撞聲中,嬴月突然跪下:"君上!"她的銀簪歪在發間,琉璃珠從掌心滾落,"此事與杜伯氏無關,是……是我讓堂兄換的琉璃珠,隻為給母親治病……"

謊話說得太急,她咳嗽起來,指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我知道她在替父親頂罪,就像前世她替我擋過刺客的匕首。

秦孝公的眉峰驟緊,嬴虔的劍刃已經抵住杜伯氏的手腕,而我的袖中,還藏著寫有嬴傒名字的竹簡。

"嬴月!"我厲聲喝止,"秦律豈容你胡編亂造?"

她抬頭望我,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恨意:"大人不是最講律法麼?"她的聲音哽咽,卻字字清晰,"若連認罪的勇氣都沒有,與那些躲在律法背後的懦夫何異?"

這句話像重錘砸在我心上。

前世我在渭水刑場殺七百貴族時,她也是這樣望著我,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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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秦孝公忽然轉身,望著遠處的枯井,而嬴虔的劍刃已經落下,杜伯氏的慘叫驚起寒鴉。

血珠濺在嬴月裙角,她卻像感覺不到般,繼續盯著我:"大人可還記得,昨日在櫟陽宮,說玄鳥與蛇共生?"她扯下銀簪,蛇形紋路在陽光下格外刺眼,"原來所謂共生,不過是蛇吃玄鳥的肉,喝玄鳥的血!"

我喉間發腥,卻說不出話。

前世她吊死獄中前,留的最後一句話是:"商君的法,比刀刃還冷。"

此刻她將銀簪摔在我腳邊,轉身跑向井田深處,發間的木笄散落,長發像黑色的瀑布在風中翻飛。

"去看著她。"我對呆立的景監低聲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秦孝公忽然伸手撿起銀簪,蛇尾與玄鳥的紋路在他掌心交纏,像極了我們三人此刻的命運。

"先生可知,嬴月的母親,是寡人姑母。"他的聲音輕得像風,"當年姑母嫁入嬴氏旁支,老氏族都笑她傻,如今看來……"

他指尖摩挲著銀簪,忽然冷笑,"他們才是傻子。"

我望著他眼中翻湧的暗潮,忽然明白,他早就知道嬴月的身份,知道嬴傒私藏魏種,甚至知道我袖中的竹簡。

這個比前世更早露出鋒芒的君王,正用老氏族的血,為變法鋪路。

暮色染透井田時,景監帶回消息:"嬴月姑娘在枯井旁找到了魏種,整整三車,藏在廢棄的窯洞裡。"他的聲音低沉,"還有……嬴傒大人的名字,在最上麵的竹簡。"

我摸著袖中被冷汗浸透的名單,終於取出那卷竹簡。

嬴虔的名字在第二頁,而嬴傒,這個前世被我處以劓刑、今生本可避開一劫的男人,此刻正跪在雍城令的衙門前,等著我宣判。

"衛鞅。"秦孝公忽然按住我肩膀,體溫透過衣料灼燒皮膚,"寡人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的拇指擦過我掌心的血痕,"七年前你初入秦,說"治世不一道",如今麵對故人,可還能守住本心?"

故人?我望著遠處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嬴月正蹲在田埂上,用枯枝畫著什麼。

前世她畫的是商鞅府的地形圖,今生卻在畫玄鳥與蛇,纏繞著斷了尾的銀簪。

"君上可還記得,"我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當年在南門徙木,五十金砸在地上的聲音?"

我抽出鹿盧劍,劍刃映出自己扭曲的臉,"那時百姓說我作秀,後來他們才知道,那是秦法的分量。"

秦孝公的手慢慢鬆開,眼中有痛色閃過。

我知道他想起了前世,想起我被車裂時,他在渭水河畔摔碎的酒爵。

而此刻,我必須成為那把斬根的刀,哪怕刀刃上沾滿嬴月的血。

嬴傒跪在衙門前的身影,像極了前世嬴虔受刑那日。

他的腰間還掛著少梁之戰的勳章,卻在看見我手中的竹簡時,閉上了眼睛。

"商君要剜我的心,還是砍我的頭?"他的聲音裡沒有恐懼,隻有疲憊,"月丫頭……可還好?"

我盯著他鬢角的白發,想起嬴月帕子上未繡完的玄鳥。

"嬴傒,"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私藏魏種,壞我田脈,按秦律……"

"按秦律,劓刑。"他替我說完,嘴角扯出苦澀的笑,"月丫頭小時候總說,商君是天上的雷神,專劈人間的不公。"他忽然抬頭,眼中有淚光,"如今雷神要劈我了,可還記得,當年是誰在櫟陽宮外替你攔住甘龍的刺客?"

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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