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的城牆爬滿青苔,我摸著城磚上“忠”字的刀痕,想起林衝墓碑上被風雪侵蝕的字跡。
韓世忠的親衛將我接入帥帳時,他正在看北疆地形圖,案頭擺著半壇江州美酒——正是林衝最愛喝的“醉江月”。
“扈將軍,”他指著地圖上的金軍大營,眼中燃著戰火,“娘子軍殘部已在淮河沿岸集結,可願與某家共抗金兵?”
我望著他鎧甲上的箭疤,想起北疆那些凍死在雪地裡的女兵:“韓將軍可敢用女子為先鋒?”
他仰頭灌酒,酒液順著胡須滴落:“某家隻問刀快不快,不問刀刃是男是女。”
淮河的蘆葦蕩裡,三十三名娘子軍舊部圍著篝火。
她們臉上的傷痕比鎧甲更醒目,卻仍能認出我腕間的紅綿——那是用林衝的腰帶編成的,此刻正被篝火映得如泣血。
“將軍,”曾經的斥候小娥遞來半塊硬餅,“姐妹們聽說您還活著,從汴京一路乞食過來……”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
不是金軍的鐵蹄,而是宋軍的連環甲——朝廷的追兵到了。
我握緊斷刀,刀疤在掌心發燙:“列陣!”
娘子軍們抄起竹矛,隊形竟比在北疆時更齊整。
她們知道,這一次若退,便是真的無家可歸。
追兵主將是高俅的義子,曾在慶功宴上摸過我的繡鞋。
他騎著高頭大馬,笑著舉起聖旨:“扈三娘,你抗旨越獄,罪加一等——”
話未說完,我的斷刀已劃破他的軍旗。
紅綿套索纏住他脖頸時,我在他眼中看見恐懼:“還記得在樞密院,你說女子握刀是笑話麼?”
蘆葦蕩的夜風帶著血腥,娘子軍們圍著篝火擦拭兵器。
小娥忽然指著我胸前:“將軍,您的傷……”
我低頭,看見囚衣下的舊傷崩裂,血珠滴在繡著暗樁名單的肚兜上——那是用三年時間,用自己的血繡成的,如今每一道針腳都在發燙。
金軍的鐵浮屠踏碎揚州城那日,我正帶著娘子軍在運河上劫糧船。
船上的糧食本是高俅運往汴京的“壽禮”,此刻卻成了楚州百姓的救命糧。
小娥站在船頭,望著燃燒的城池落淚:“將軍,我們的家……”
我摸著船舷的刻痕,那是林衝曾在蛇矛上刻的星圖。
金軍的號角傳來時,運河水麵結著薄冰,倒映著天邊如血的殘陽。
“彆怕,”我抽出雙刀,刀刃在冰麵上劃出火星,“當年在獨龍岡,我們連梁山賊寇都不怕,還怕這些馬背上的賊?”
娘子軍的小船在蘆葦間穿梭,如紅綿套索般靈活。
我們用浸過桐油的弓箭射向鐵浮屠的馬腿,用淬毒的匕首割敵軍咽喉。
鮮血染紅運河時,我忽然想起母親教我浸胭脂的手法——原來女子的手,既能讓花瓣綻放,也能讓敵人的血綻放。
深夜回營,韓世忠遞來件染血的披風:“朝廷派了監軍,明日便到。”
我摸著披風上的金線,繡的是展翅的雄鷹,卻被血漬染成烏鴉。
監軍的手諭上蓋著高俅的印,命令我交出娘子軍指揮權,回汴京領罪。
“將軍,我們跟你反了!”小娥握著染血的竹矛,眼中是北疆時的狠勁。
我望著帳外的星空,獨龍岡的月亮似乎也在看著我——上一世我屈從於宋江的“義妹”之名,這一世難道還要屈從於朝廷的“誥命”?
紅綿套索突然繃直,我轉身望向楚州方向,那裡火光衝天。
金軍的夜襲到了,而監軍的船隊,正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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