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的船隊用鐵鏈鎖住運河,燈籠在水麵映出猙獰的臉。
我認得為首的將領,是當年在梁山見過的“鎮三山”黃信,此刻他腰間掛著朝廷的金牌,笑得比李逵更虛偽:“扈三娘,你果然反了!”
雙刀劈開他的鋼鞭時,我聽見他說“朝廷已通緝你兄長扈成”。
手猛地一抖,鋼鞭擦著額角劃過,鮮血滴在祝彪的玉佩上——兄長正在江南治水,難道也遭了高俅的毒手?
黃信趁機擊中我手腕,斷刀落入水中,激起的漣漪裡,倒映著金軍的火把。
“將軍!”小娥的竹矛刺向黃信,卻被他一腳踹進運河。
我撲過去拉住她的手,河水冰冷刺骨,像極了詔獄的水牢。
她咳出河水,笑著指了指我腰間:“紅綿還在呢……”
話未說完,一支冷箭射穿她咽喉。
紅綿套索在水中展開,纏住黃信的戰船。
我拖著小娥的屍體躍上甲板,看見他正在撕毀韓世忠的求援信。
“你殺了她!”我嘶吼著收緊套索,戰船在劇痛中裂開,“她才十七歲,連繡花都沒學全!”
黃信在下沉的船中咒罵:“婦人就是婦人,動怒便失了分寸——”話未說完,便被漩渦吞沒。
我抱著小娥漸漸冰冷的身體,望著運河上漂浮的燈籠,忽然想起上一世扈家莊的火海,想起李逵的板斧劈開兄長頭顱時,濺在我裙角的血,也是這樣的紅。
金軍的鐵蹄踏碎監軍船隊時,我已無力再戰。
韓世忠的援軍趕到,他望著我懷中的屍體,低聲道:“扈將軍,楚州城破了。”
我抬頭,看見江北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那裡有我未寫完的兵書,有父親的密信,還有林衝墳前那株新開的桃花。
建安的深山裡,娘子軍殘部搭起二十頂帳篷。
我在溪水邊磨著斷刀,刀刃映出我三十歲的麵容——鬢角已有白發,比上一世戰死時,還要蒼老。
韓世忠送來新打製的雙刀,刀柄上刻著“巾幗”二字,卻被我收進了木箱。
“將軍,朝廷招安了金軍。”
斥候渾身是血地傳回消息,“他們要拿您的人頭,換三年和平。”
我摸著祝彪的玉佩,碎痕處硌得掌心發疼——原來這世道,從來都是用女子的血,去換男人的“太平”。
深夜,我獨自走進林衝和祝彪的衣冠塚。
新立的碑上,“忠義”二字被人鑿去,隻餘斑駁的痕跡。
紅綿套索係在鬆樹枝頭,隨風擺動如當年祝彪送我的珠翠穗子。
“彪哥,林教頭,”我對著墓碑低語,“這一世,我終究還是沒能劈開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