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帶來馬蹄聲,是兄長扈成的暗號。
他渾身是傷,懷中抱著個繈褓:“妹妹,這是……你嫂子臨終前生下的孩子。”
繈褓裡的女嬰睜開眼,眉間竟有顆朱砂痣,像極了祝彪。
我忽然笑了,笑得淚水掉在孩子臉上:“就叫她‘破枷’吧,願她來世,不再做被枷鎖困住的人。”
金軍的勸降書送到時,我正在教娘子軍的孩子們練套索。
她們的手比當年的我更穩,眼神比當年的我更狠。
我展開黃綾,上麵蓋著皇帝的玉璽,寫著“招安扈三娘,封一品誥命”。
“將軍,您真要去?”
小娥的妹妹小桃握著染血的套索。
我摸著她發間的木簪,那是用斷刀的刀柄做的:“我去,是為了讓你們能活著,能握著刀,在這世道上走下去。”
汴京的宣德門前,百官夾道。
我穿著朝廷賜的霞帔,鳳冠上的珍珠壓得脖子生疼,卻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高俅站在丹墀上,笑得像極了上一世的宋江:“扈郡夫人,這才是女子該有的模樣。”
我望著他腰間的九環玉帶,忽然想起獨龍岡的月光,想起林衝臨終前的話,想起小娥沉在運河裡的銀鐲。
紅綿套索藏在袖中,此刻正纏著袖箭——那是用祝彪玉佩的碎玉磨成的,鋒利如他看我時的目光。
“陛下有旨——”太監的尖嗓音刺破晴空,“著扈三娘卸下兵器,永居深宮……”
話未說完,袖箭已劃破他咽喉。
我扯下鳳冠,紅綿套索在金殿上翻飛,纏住高俅的脖頸:“你看,女子的刀,終究還是能割破你的喉嚨。”
殿外傳來禁軍的呐喊,我卻望著殿頂的蟠龍柱,想起父親書房的梁柱。
血順著套索滴落,在金磚上畫出蜿蜒的河,像極了獨龍岡的桃花溪。
最後一眼,我看見丹墀下,娘子軍的孩子們舉著木刀衝進來,她們的眼中,沒有恐懼。
“破枷,”我輕聲念著侄女的名字,“活下去,握緊你的刀。”
金軍攻破汴京那日,有人在後宮廢墟裡,發現一具戴著紅綿套索的女屍。
她的掌心刻著“忠義”二字,早已結痂;她的胸前,繡著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一個都用鮮血染紅。
史書裡記載,“花陽郡夫人扈氏,抗旨弑臣,為亂兵所殺”。
卻無人知道,她曾在獨龍岡的月光下練刀,曾在北疆的雪地裡救人,曾用一生的血,在這吃人的世道上,刻下一道微弱卻永不熄滅的刀痕。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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