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笑了,雙角山獵戶隻知道打獵。”
我反手扣住玉墜,裂痕毛刺紮進掌心,“倒是這裂痕處的血漬,像不像斷劍走向?荊州老吏是不是死在這裡?”
他瞳孔驟縮,推開我時暗格裡的礦圖被風吹起,我瞥見“屠村”二字下畫著小弓箭,旁邊注著“獵戶女眷充官妓”。
窗外傳來陳三的咳嗽聲,三聲短咳後,重物墜地悶響——像極了阿桃被扔進井裡的聲音。
我撞開書房門,看見阿娘扶著燈籠喘氣,腳邊碎瓷沾著靛藍,那是她年輕時繡的鴛鴦枕碎布。
深夜,我坐在西廂屋頂,洛陽燈火在霧中明明滅滅,像極了雙角山獵戶們忽明忽暗的命。
竹笛尾端穗子掃過瓦當,紋路竟與礦圖標記吻合——阿爹刻的鳳紋,每根羽毛都是礦脈暗碼,而這些暗碼,曾被雙角山女人繡在肚兜上,藏在發間,當作最後的防線。
“小姐在看月亮?”陳三從暗影裡走來,佩刀穗子滴著水,那是從後園井裡撈上來的,讓我想起阿桃沉水的那晚。
我認得這把刀,前世他用它砍斷阿爹手指,刀鞘凹痕是老槐樹樹洞形狀,而每個樹洞,都曾藏過雙角山女人的眼淚。
我按住竹笛,指尖劃過第七根羽毛——“山雀驚”信號。
夜梟在鬆林怪叫,陳三臉色一白,手按刀柄。
這反應證實了我的猜想:他知道雙角山暗號,而張修的背叛,早在石崇算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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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廂房,阿娘在補我的獵戶服,針腳間藏著靛藍粉末——那是礦圖被水泡過的痕跡,也像她眼角的青黑,永遠褪不去。
“張修媳婦上個月托人帶信,說他在洛陽尋了護院差事。”
阿娘的聲音很低,低得像歎息。
我渾身一僵,想起張修教我射獵時,總說:“珠娘,以後你嫁了人,我給你打副銀鐲子。”
如今他媳婦咳血,他卻為了藥錢背叛,像極了阿桃爹賣耕牛時,眼裡的無奈與愧疚。
更漏敲過三下,我摸著竹笛上的鳳紋,想起張修說過:“鳳鳥九根羽,根根指活水。”
此刻九根羽毛俱全,尾羽弧度正是暗河交彙處,而阿爹刻這笛子時,是否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女兒會用它,在這吃人的金穀園裡,為雙角山的女人們吹響反擊的號角?
瓦下傳來阿爹的腳步聲,三聲輕響後寂靜。
我知道,他在堵新盜洞,用的是苔蘚和阿桃的珍珠簪碎末。
掌心的玉墜劃痕沾著石崇的血,混著朱砂,像極了雙角山的晚霞,而這晚霞下,藏著多少女人的淚,多少男人的恨,多少孩子未說完的話。
這晚,我又夢見阿桃。
她穿著大紅嫁衣,站在老槐樹下,珍珠簪子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她朝我伸手,卻說不出話,隻有血從嘴角流出,滴在槐花上,變成一顆顆碎珠,滾進老槐樹的樹洞。
而樹洞裡,不是礦圖,是三斛明珠,每顆明珠裡都映著石崇的臉,他笑著說:“綠珠吾所愛”,可當我觸碰,明珠碎成齏粉,露出底下的“屠”字,還有一行小字:“獵戶女,充官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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