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的地牢裡,黴味混著鐵鏽味,像有人將陳年血漬泡在汙水裡。
我數著磚縫裡的青苔,已經長到第四片,每片青苔的形狀都像慧遠的斷刀。
李承恩每天卯時來,卻不再刻字,隻是坐在對麵,用繡春刀削著木簪。
那簪子的形狀,和蘇婉兒插在頭發裡的那根一模一樣,簪頭雕著半朵青蓮,花瓣邊緣有細小的缺口,像是被牙咬出來的。
此刻我發現,他削木簪的手法,與慧遠刻佛珠的刀法如出一轍。
"知道慧遠為什麼收你為徒嗎?"他突然開口,木簪屑落在他掌心的"忍"字上,蓋住了一道新刻的刀痕,"因為你母親是軒轅逸的後人,他在你出生時就偷走了你,用佛法壓製刀的詛咒。可他沒想到,詛咒反而和你的血脈融合,成了活地圖——你的血滴在刀上,能顯現出隕鐵礦脈的位置。"
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泛黃的日記,封皮寫著"慧遠手記",裡麵夾著一張畫像,畫中女子懷抱嬰兒,左肩有胎記,與我一模一樣。
畫像背麵寫著:"師妹,對不起,我隻能用這種方式護你兒子。"
我摸到脖子上的佛珠,發現每顆珠子裡都嵌著極小的刀紋,組成了完整的星圖。
原來師伯每天盤珠,不是在念經,而是在加固詛咒,每轉一顆珠子,就用內力加深一道刀紋。
昨夜從磚縫飄來的袈裟碎片,上麵用血寫著:"覺明,原諒師父的自私。我試過用《易筋經》化去詛咒,卻讓它在你體內生根。你母親臨產前托孤於我,我卻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讓你見。"
字跡周圍有淚痕暈染,而"母親"二字被反複塗改,最初寫的是"嫂子"。
李承恩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裡帶著碎刀片,刀片上刻著六扇門的獬豸圖騰:"朝廷要的不是隕鐵,是能操控隕鐵的人。他們以為你的血能煉鐵,卻不知軒轅逸的詛咒,會讓所有碰過刀的人不得好死。慧遠表麵投靠朝廷,實則用你的血誤導他們,真正的礦脈,他早就用青蓮玉佩封在了湖心島。"
他指著我胎記,"你以為這是天生的?那是慧遠用戒刀刻的,每道刀痕對應一顆星,等七道傷全部顯現,刀咒就會徹底解開——而他,一直在用佛珠替你壓製。"
子時,地牢頂塌了個洞,月光照見戴鬥笠的身影——是泛舟翁的弟子,他腰間掛著用青蓮玉佩碎片串成的項鏈,每片碎玉上都刻著一個名字,蘇婉兒、玄真、泛舟翁……他扔下繩梯時,我看見他掌心的繭子,呈三角形排列,那是握匕首的痕跡,繭子下方有個月牙形疤痕,與慧遠左肘的舊傷相同。
"泛舟師伯臨終前說,真正的寶藏是江湖人的信任。這是他用命換來的名單,上麵有各門派願意抗敵的人。"
名單邊緣染著艾草香,與蘇婉兒的氣味相同,而第一個名字,是"李承恩"。
他遞給我半卷竹簡,裡麵夾著蘇婉兒的遺書,紙張邊緣有被水浸泡過的褶皺:"覺明,當你看到這信時,我可能已經死了。但彆難過,青蓮盟的人會接過我的擔子。記住,刀裡的地圖是假的,真正的路,在每個人心裡。我左額的抓痕不是狗咬傷,是慧遠用戒刀劃的,他說要讓我帶著標記,永遠逃不出他的網。"
遺書末尾染著水漬,像是淚痕,又像是雨水,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而在"慧遠"二字上,有指甲抓撓的痕跡,露出底下的"師父"二字。
李承恩突然抓住我手腕,繡春刀抵住自己咽喉,刀身映出他眼底的血絲:"帶名單走,我來斷後。告訴江湖人,六扇門裡還有想贖罪的人。"
他推開我時,我看見他後頸新添的刺青——半朵青蓮,與蘇婉兒的印記終於拚合完整。
地牢外傳來喊殺聲,他的刀光最後一次映出我的臉,左眼下的淚痣,終於落下了第一滴淚,那滴淚落在他掌心的"忍"字上,洗去了最後一道刀痕。
而他趁機在我耳邊低語:"慧遠沒背叛,他是……替少林背負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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