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老班長的匕首破空聲像聲歎息。
刀刃沒入敵方指揮官手腕的瞬間,小陳撲向牧民,手指在風雪裡笨拙地解繩索。
我扣動扳機,三發子彈打斷三個槍管,彈殼掉在雪地上的脆響,混著小陳的哭吼:“跑!往冰洞跑!”
暴風雪在這時炸開,能見度驟降為零。
我聽見小陳帶著牧民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卻在回頭時看見老班長捂著腰側,血水在雪地上拖出條暗紅的線——剛才救人時,他替小陳擋了顆子彈。
“老規矩,我斷後。”
他笑著扯開急救包,裡麵的紗布早被凍成硬塊,“幫我……給家裡捎句話,就說……”
話沒說完就把炸藥包塞給我,轉身衝向敵方機槍陣地。
我想追,卻被暴風雪掀翻在雪坑裡。
炸藥包的拉環硌著掌心,像老班長常摸的轉經筒。
爆炸聲傳來時,風雪突然靜了半拍,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雪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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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爬回岩縫,隻看見半塊染血的鋼盔,盔沿的冰柱碎了三根,雪地上有個未寫完的“家”字,最後一筆被風雪抹成淚滴狀。
小陳抱著老人衝進冰洞時,我正用凍僵的手給老班長整理軍裝。
他的軍功章還彆在胸口,十年前救回迷路驢友的勳章,此刻沾著冰碴和血跡,像枚長在骨頭上的印記。
通訊員在昏迷中喊“班長”,小陳突然跪在我身邊,把自己的水壺塞進我手裡——壺身還帶著體溫,他一直把熱水省給傷員,自己喝的是雪水。
“團長,老班長他……”
小陳的聲音卡在喉間,指尖摸著老班長的轉經筒掛繩,那是從他破碎的衣領裡掉出來的。
我沒說話,隻是替老班長扣好最後一顆紐扣,他的領口磨得發白,翻領內側繡著極小的“忠”字——那是他入伍時母親繡的,二十五年過去,絲線依然鮮紅。
暴風雪在黎明前停了。
我抱著老班長的鋼盔走出冰洞,看見小陳蹲在冰壁前,刺刀在刻字。
走近才發現是“老班長”三個字,歪歪扭扭的筆畫間,還刻了朵雪花——那是老班長第一次教他認的雪山符號,代表“平安歸隊”。
對講機突然蜂鳴,參謀的聲音帶著哭腔:“增援遭遇雪崩,還有三小時!”
我望著對岸重新集結的手電光斑,數到第五十三個時,小陳突然站到我身邊,老班長的鋼盔扣在他頭上,顯得格外寬大:“團長,我能打機槍。”
他摸了摸腰間的炸藥包,指腹擦過老班長留下的血痕。
冰川融水在腳邊流淌,帶著早春的寒意,卻衝不散掌心殘留的溫度——老班長最後推我時的力道,像塊永遠焐不熱的冰,凍在記憶裡。
我看著小陳胸前的血型牌,b型血在陽光下閃著光,突然想起新兵連他說的話:“要是我受傷了,血型和老班長一樣,能給他輸血。”
此刻,蒼狼穀的風卷著雪粒撲來,吹得鋼盔沿的冰棱叮咚作響。
我把老班長的戰術匕首塞進小陳手裡,刀柄上的防滑紋裡還嵌著他的血垢:“記住,蒼狼穀的狼,從不獨自逃跑。”
小陳點頭時,鋼盔沿的冰柱滴下一滴水,落在他手背上,像老班長未說完的遺言,融進祖國的土地。
暗湧在冰層下奔湧,正如我們的血在防寒服下沸騰。
三小時,足夠讓兩個男人,用剩下的子彈和炸藥,在蒼狼穀的冰壁上,刻下比界碑更堅硬的誓言——哪怕暴風雪掩埋所有足跡,隻要血型牌還在跳動,隻要鋼槍還能擊發,國境線就永遠在我們的骨血裡,寸步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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