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帶著情報奔向主力部隊時,左肩的傷每疼一次,就想起你在雨夜說的話:"櫻花根穿透石縫時,會疼,但疼過之後,就是花開。"
現在我終於明白,這疼,是我們活著的證據,是刻進骨頭的山河,而這山河裡,永遠藏著你的櫻花魂。
1946年清明,我獨自登上北平城牆。
護城河冰已化,柳絮飄成雪。
雪晴的墓在亂葬崗,沒有墓碑,隻有我去年栽的櫻花樹,開了三朵花,單薄得像她臨終前穿的病號服,花瓣上有她咳血的斑點。
我用刺刀在樹下刻碑,刀刃劃過樹皮,流出淡綠汁液,像雪晴小臂的血。
"雪晴之墓"四字刻到第三筆,刺刀突然崩了口——是她父親那把刻刀,刀柄"振遠"二字已磨得模糊,刀身上還留著1941年刻情報的缺口。
我摸出鐵皮盒,裡麵裝著她的旗袍碎片、半塊牛軋糖、還有沒寫完的情書。
糖紙沙沙響,像她在說:"振林,彆刻了,疼。"
忽然發現土堆裡埋著半本《良友》畫報,內頁有用米湯寫的字:"振林,日軍生化武器庫……在櫻花巷……"
字跡已暈開,最後那個"巷"字拖出長痕,像她臨終前的掙紮,畫報邊緣有指甲抓過的痕跡。
畫報裡夾著她的一縷頭發,用紅繩紮著,繩頭還打著"8"字結——那是我們約定的緊急信號。
原來她到最後一刻,都在想著傳遞情報,哪怕身體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我跪在墳前,把鐵皮盒埋在櫻花樹下。
春風吹來,新抽的嫩芽掃過我手背,像她的指尖。
遠處傳來賣報聲:"號外!東京審判!"
聲音清亮,卻讓我眼眶發酸。
雪晴,你聽見了嗎?我們勝利了,可你卻永遠留在了1941年的冬天,留在了那個櫻花巷的生化武器庫旁。
離開時,我摘了朵櫻花彆在衣襟。
路過六國飯店,看見當年的包廂窗戶,玻璃上有塊圓形水痕,像她當年滴落的血,水痕下方有道細小刀刻痕跡,是她藏情報時留下的。
忽然想起她曾說:"等勝利了,要在這兒辦畫展,就叫"血色櫻花"。"
此刻畫展永遠開不成了,她的畫稿早在印刷廠大火中灰飛煙滅,隻剩我胸前的刺青,是她唯一的"畫作",刺青周圍的皮膚已長出櫻花草,像她在擁抱我。
雪晴,你說櫻花根能穿透石縫,現在你的根紮進了我的骨血。
每年清明,我都會來陪你,看櫻花從三朵開到三十朵,像你在慢慢回到人間。
或許有天,我的骨灰也會埋在這裡,和你一起化作春泥,滋養下一個春天的櫻花——那時候,我們的花,該開得比朝陽還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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