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結滾動,“可主公說,骨血若流著東吳的血,便不如碎在江裡。”
劉禪的啼哭聲突然從內室傳來,奶娘哄不住。
我起身時,趙雲已先我一步衝進內室,銀槍放在榻邊,徒手抱起孩子:“少主莫怕,叔叔在。”
他哄孩子的聲音輕得像蜀地的春雨,與白日裡的冷峻判若兩人,劉禪竟真的止住了哭,小手揪住他未受傷的衣袖。
月光從雕花窗格漏進來,照見趙雲護心鏡下露出的一角繡片——是我前世落在船塢的帕子,繡著半朵未完成的蜀葵。
他慌忙要藏,我卻按住他的手:“原來你都收著。”聲音發顫,“建安十四年冬,我在太初宮繡壞的那幅,你也收著麼?”
他猛地抬頭,眼中有驚惶,像被撞破心事的少年:“夫人那時總說,蜀地的蜀葵比東吳的大,末將……末將隻是……”
話沒說完,外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劉備的親衛。
“左將軍有請夫人,說東吳的密使到了。”侍衛的話像把冰刀,剜進我心口。
趙雲立刻放下劉禪,替我理了理鬢發,指尖劃過我耳垂時,低聲說:“末將就在門外,夫人莫怕。”
議事殿的燭火比白日更暗,劉備坐在主位,玉玨在案上投下猙獰的影。
下首跪著的,是東吳的中大夫,捧著金絲楠木匣——和前世一樣,裡麵裝的不是首飾,是蜀漢布防圖。
“妹妹辛苦了。”孫權的密信躺在匣底,字跡浸著朱砂,與前世分毫不差,“若得劉禪,便封你武昌郡主。”
我望著劉備冰冷的眼,忽然明白,這一世的權謀戲碼,不過是前世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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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是我手中的密令,是坐實我“東吳細作”的證據,而趙雲的銀槍,劉禪的啼哭,不過是這場戲裡的配角。
“主公要看麼?”我將密信推過去,“兄長要我帶劉禪回吳,封我郡主,可我——”指尖撫過案上蜀葵紋的鎮紙,“更想做蜀地的夫人。”
劉備的手指捏緊玉玨,指節泛白:“夫人可知,子龍為你抗了張飛五矛,現在軍醫說他傷了肺腑?”
他忽然冷笑,“你以為用孩子就能拴住我?”
殿外突然傳來“砰”的聲響,是銀槍落地的聲音。
趙雲倚在門框上,血從唇角溢出,卻仍笑著:“主公,末將替夫人抗的矛,都是該挨的。”
他望著我,眼中映著燭火,“因為夫人懷裡的,是您的骨血,也是——”喉結滾動,“末將願用命護的人。”
劉備猛地起身,玉玨“當啷”落地:“你倆倒真是情深義重!”袍角帶翻案上密信,朱砂字在火光下像血,“來人,將趙將軍押入大牢,即日起,夫人禁足椒房殿,未經允許,不得踏出半步。”
侍衛上前時,趙雲向我微微搖頭,護心鏡下的繡片被血浸透,像朵開敗的蜀葵。
我抱著趕來的劉禪,看他望著趙雲被拖走的方向,小臉上滿是驚恐,忽然想起前世臨終前,枕下那半幅蜀繡——原來早在建安十七年,命運就已在我們三人之間,係上了解不開的死結。
椒房殿的炭火燒得太旺,卻暖不了簷角的霜。
我摸著劉禪後頸的朱砂痣,聽著遠處傳來的鞭打聲,忽然明白,這一世的朱牆,早已不是用磚石砌成,而是用劉備的猜忌、趙雲的隱忍,和我懷中孩子的啼哭,一磚一瓦,砌成了永遠逃不出的牢籠。
蜀葵凝著霜露,在月光下彎下腰,像極了趙雲被押走時,那抹終究沒能挺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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