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嗎?我想起父親把我塞進衣櫃時,血透過門縫滴在我臉上。
想起婉娘跳江前最後那個笑容,白裙像片葉子飄進水裡。
想起遠處城樓上,有個老婦抱著死去的嬰兒哭,哭聲比攻城錘還響。
一個韃靼兵腰間掛著漢女的發簪,那發簪上的珠花,和婉娘祖母送她的那支一模一樣。
“值。”我隻說了一個字,左手劍卻比我的話更快。
劍與軟劍交擊的聲音刺耳。
王強的劍比在亂葬崗時更狠,每一招都鎖著我的咽喉、心口。
我右肩的舊傷又裂開了,血順著胳膊往下滴,滴在劍柄的血槽裡,和父親的血、死士的血混在一起。
“你父親當年就是這樣看著我求饒的!”王強的劍尖擦過我的肋骨,“你也求我啊!”
我父親不求。
我父親更不求。
李家的人,從不求饒。
我看見他手腕一沉,那是軟劍變招的前兆。
左手劍猛地反轉,快得讓他瞳孔驟縮——劍刃劃破他的咽喉,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來,濺了我一身。
王強倒下了,眼睛還瞪著我。
但我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見“嗖”的一聲。
是冷箭。
冷箭穿透胸口時,我看見王強腰間掛著串人骨念珠,每顆骨頭上都刻著字:“壹”“貳”“肆”至“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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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缺了“叁”和“拾貳”——那是被我用劍劈碎的兩顆。
原來十二死士,是他用親兄弟和親子的命換來的“投名狀”,如今這串念珠,成了送他下地獄的請柬
刹那,我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我的左手,把劍塞進我掌心:“記住,左手劍不是殺人的,是守人的。”
也想起婉娘密信裡最後一句:“若君得償所願,望於揚州瘦西湖畔,替我植桃百株,以慰祖母在天之靈。”
守誰?
守李家祠堂的牌位,守婉娘想看的桃花,守這被戰火烤焦的土地,守牆根下攥著血餅的孩童,守啃樹皮的百姓,守老婦懷裡死去的嬰兒。
血沫湧到嘴邊時,我看見陸將軍的刀卷了刃,像父親生前最愛用的那把裁紙刀,總在夜裡裁開密函的封口。
他被三個敵將圍住,盔甲縫裡的血滴在地上,和我的血彙在一起,流進城牆的裂縫裡。
不能讓他死……我用儘最後力氣,揮劍砍向離陸將軍最近的敵將。
劍光一閃,那人的頭飛了起來。
但我胸口的冷箭突然爆發出藍光——左手劍猛地從地上彈起,自動插入我握劍的手。
劍身青芒大盛,將周圍的敵兵震飛,那是父親說過的“逆鱗覺醒”,需主人瀕死時以血激活。
劍刃上浮現出父親刻的字:“守土即守魂。”
陸將軍衝過來,用獨臂抱起我,從懷裡掏出銀匣:“冰蠶!”
雪白的蠶蟲爬過我的傷口,箭上的蛇涎毒迅速變黑。
可我站不住了。
土地很燙,像火。
左手劍從手裡滑落,“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劍柄上的“李”字沾著我的血,漸漸模糊。
我昏迷前,看見陸將軍獨眼含淚,閃回二十年前漠北的雪夜:父親用同樣的冰蠶替他吸毒,自己卻中了餘毒,從此左手時常發麻。
“沉舟兄,”陸將軍的聲音穿過時空,“這次換我守你兒子。
遠處的喊殺聲好像變遠了,像隔著一層水。
我好像看見婉娘站在桃花樹下,白裙飄飄,對我笑。
她說:“華郎,替我看桃花。”
可我睜不開眼了。
左手劍還在地上,它還在震,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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