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日期正是母親被禁足的那年。
春桃在信封口塗了蠟,防止被人偷看,蠟印是她用頂針壓的五角星——那是進步青年的暗號。
我攥著信紙衝向窗台,卻看見沈府門口停著兩輛黑色轎車,幾個穿長衫的男人正往門上貼封條。
遠處傳來犬吠,還有某個熟悉的嗓音在喊我的名字——是程硯舟,帶著幾個學生,舉著火把衝破了警戒線。
春桃拽著我往祠堂跑,邊跑邊說:"小姐,從密道走!我去引開他們!"
"九妹!"他的聲音被夜風吹得支離破碎,"他們要把你送去蘇州!跟我走!"
我抓起粗布衣裳往身上套,春桃突然將她母親的銀簪塞給我:"路上防身用!"
卻在跨出繡樓時被管家攔住。
祖母的煙杆再次揮來,卻被程硯舟一把握住。
他虎口滲出的血滴在我鞋麵,像朵迅速綻放的紅梅:"沈老太太,當年令嬡與家父是自由戀愛,您私吞辦學款、打斷她腿的事,我已遞了狀子給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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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趁機用發簪劃開管家的衣襟,露出裡麵藏的鴉片煙土——那是她搜集的祖母私通煙館的證據。
祖母的臉色瞬間慘白,煙杆"當啷"落地。
我望著程硯舟染血的手,忽然明白他這些日子的沉默不是心虛,而是在織一張讓我們都能解脫的網。
春桃從懷裡掏出賬本,摔在祖母腳下:"老夫人,這才是當年的真賬本!你篡改賬目,逼死了程夫人!"
"走!"他拽住我的手腕往院外跑,身後傳來祖母的尖叫:"她是你姑姑的女兒!你們是表兄妹!"
這句話像驚雷劈在頭頂,我猛地站住腳步。
程硯舟的背影在月光下晃了晃,卻沒有回頭:"那是假的。你母親嫁入沈家時,我父親已經娶了旁人。"
他轉身看我,眼中有痛楚也有釋然,"九妹,我們之間沒有血緣。有的隻是......"
他頓了頓,火把的光映得他眼角發紅,"隻是我從見你第一麵就知道,你是我要守護的春天。"
春桃舉著煤油燈照亮前路,燈油潑在地上,燃起一道火牆,擋住追來的家丁。
院外傳來巡警的哨聲,越來越近。
我望著他肩頭被管家抓傷的血痕,想起他畫裡的閃電——原來衝破黑暗從來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早已做好了遍體鱗傷的準備。
春桃忽然將一個包袱塞進我懷裡:"裡麵有通行證和錢,都是我平時攢的......"
"走。"我將玉佩塞進他掌心,"這次換我跟你跑。"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裡泛起淚光。
我們在夜色中狂奔,春桃在身後大喊:"小姐,去碼頭!王師傅的船等著呢!"
身後是沈府劈裡啪啦的火聲——不知是誰點著了祠堂的賬本,那些束縛了我二十年的禮教文書,正在化作灰燼,而春桃的身影在火光中越來越小,卻像座燈塔,照亮我們逃亡的路。
繡樓的飛簷逐漸消失在身後,我聽見自己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那不是毀滅,而是重生——像鳳凰掠過火海,終將在黎明的灰燼裡,長出新的翅膀。
春桃的紅繩在火光中一閃而過,我知道,她留在了舊世界,但她的靈魂,早已和我們一起飛向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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