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三年,我與李昊相敬如“冰”。
他每日遣人送來的點心,我總讓侍女分給下人;他在西樓下守著的身影,我隻當是牆上的影子。
一日他抱來“流泉”琴,說皇上允我收藏。
我撫過琴身的流雲紋,指尖在第七根琴弦處頓住——那是當年藏帛書的地方,如今琴弦上纏著一圈細細的紅繩,像是誰係上去的。
“他說過,來世為琴。”我輕聲道,話音未落,琴弦“崩”地斷了。
斷弦彈在我手背上,血珠滲出來,滴在琴身暗格裡。
我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我的手,指向書房匾額:“月兒,你外祖當年修琴時,曾說‘流泉’琴腹能藏金……”
她咳著血,“若見腰佩麒麟、腕有箭傷者,便……”
我下意識摳動斷裂的琴碼,竟露出個更深的暗格,裡麵是卷用黃絹裹著的帛書,絹麵上印著早已褪色的龍紋,正是那晚在李昊袖中看到的黃絹。
“這是……”我抬頭望向李昊,他不知何時立在身後,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疲憊,鬢角竟添了幾縷白發。
“真正的先帝遺詔。”他接過帛書展開,字跡雖已模糊,卻能看清“太子忠勇,遭胞弟構陷”的字樣。
原來當年太子謀逆是假,當今皇上為奪位設下死局,太傅與上官家被脅迫資助糧草,事後皇上欲滅口,太傅才將遺詔藏於琴中,指望後人翻案。
而我父親後腰藏著的,正是當年脅迫他的密信。
新帝瑾兒接過遺詔時,袖中掉出枚褪色的虎頭鞋——那是三歲孩童的尺寸。
“李大哥說,這是我被救時穿的。”他指尖撫過鞋麵上模糊的“太子”繡紋,“太傅臨終前,將我藏在燕北獵戶家,說‘見月白麒麟佩者,方可信’。”
黃絹遺詔的背麵,用朱砂寫著先帝血書:“朕弟構陷太子,命護軍李姓、慕容姓二人護孤,以‘流泉’為信。”
原來李昊的先祖正是當年護駕的禁軍統領,而他袖口的疤痕,是十歲時為保護瑾兒被追兵砍傷。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盯著他袖口那道舊疤,“你是太子舊部,被皇上救下實為軟禁,他讓你娶我,是想讓你毀掉遺詔。”
他從袖中拿出另一半麒麟佩,與我手中的半塊合二為一,玉佩中央竟現出太子印的紋路:“慕容軒是我師弟,潛入上官家是我授意。我以為能護他周全,可皇上發現他查到了遺詔……”
他聲音哽咽,“皇上逼我配合演戲,說若不交出假帛書,便將你牽連進‘新的謀逆案’。
那夜在牢裡,他塞給你的銅扣,是開啟太傅舊宅密道的鑰匙,他想讓你帶我走……”
我望著合璧的玉佩,又看看他胸口那道早已愈合的疤痕——那疤痕邊緣平滑,分明是匕首自傷的痕跡!
原來他刺向自己的那一劍,是為了讓皇上相信他與慕容軒決裂,是為了用自己的“忠心”換我活著。
“為什麼不告訴我?”淚水砸在玉佩上,暈開他手背上的青筋。
“告訴你,你會怎麼做?”他苦笑,指尖擦去我臉上的淚,“是隨他一起死,還是拿著遺詔去撞宮門?阿月,活著才能等。”
他從暗格裡取出真正的遺詔,月光透過窗欞落在黃絹上,那些褪色的字跡仿佛活了過來,每一筆都浸著血。
我忽然想起慕容軒血書裡的“來世為琴”,原來他不是隨口一說,而是早已知道這琴中藏著真相,他用命護著的,從來不止是我,還有這被掩埋的冤屈。
而李昊袖中那枚月牙形疤痕,正是當年為保護慕容軒撤退時,被敵人箭矢所傷,他卻對我謊稱是訓練時不慎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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