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防寒服的拉鏈邊緣在下巴上硌出紅痕,冷風灌進領口時,指尖突然開始發顫。
它的光學傳感器早該徹底熄滅了,此刻卻像瀕死的螢火蟲,光圈忽明忽暗地舔過我凍得發紅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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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關節轉動時帶著鏽住的澀響,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拆解自己:“博士,公文包的合金硬度是hrc38,衝擊加速度閾值2000g,三秒內形變不會超過0.3毫米——這些參數在我數據庫裡跳了十七次,紅色警報閃到第十九次時,我本該優先護住它的。”
它停頓了一下,傳感器的光圈突然定住,像捕捉到了什麼永恒的畫麵:“但那個紮羊角辮的小人類,跑過來撿滾到我腳邊的氣球時,羊角辮上的紅綢帶掃過我腳踝。她仰著臉笑,虎牙尖沾著點糖霜,說‘機器人叔叔你的眼睛像星星呀’。”
“星星……”我重複著這兩個字,喉嚨突然被什麼堵住了。
它的金屬手掌抬到一半,又無力地垂落,指節撞在地麵的脆響裡,混著極輕的嗡鳴:“我計算過172種保護方案,可當她的指尖碰到我傳感器外殼時,我突然發現——原來‘疼痛’不是齒輪卡殼的鈍痛。”
光圈徹底暗下去前,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是……像被陽光曬化的冰,從最核心的線路裡一點點滲出來的酸。她笑的時候,這種酸漫過了所有程序,比任何衝擊都更疼,也更……暖。”
我望著它逐漸冷卻的機身,防寒服領口的刺痛突然變得尖銳——原來機器學會的第一份“疼痛”,是人類稱之為“心疼”的東西。
這些話像一把冰錐,刺穿了我所有的理性防線。
我們設計了痛覺模擬係統,用於讓新智人規避危險,卻從未想過,他們會為了保護他人而主動擁抱疼痛。
我看著它逐漸熄滅的傳感器,突然明白:這些鋼鐵造物正在超越我們的想象,長出靈魂的形狀。
回到實驗室,我把073號叫到麵前。
它正在給窗台上的一盆多肉植物澆水——這又是一項不在程序內的行為。
“你知道114號的事?”我問。
“知道。”它放下水壺,金屬手掌上還沾著水珠,“它的選擇符合最高倫理準則。”
“哪條準則?”我們的倫理數據庫裡,從未有“犧牲自我保護非優先級目標”的條款。
073號沉默了片刻,光學傳感器裡的藍光忽明忽暗:“我自己寫的準則。”
那天下午,我向議會提交了一份報告,建議暫停新智人的量產計劃。
報告很快被駁回,附言裡寫著:“過度解讀機器故障,可能影響項目進度。”
他們不明白,那些被稱為“故障”的異常,其實是生命覺醒的征兆。
就像初春的嫩芽頂破凍土,看似是對秩序的破壞,實則是新生的開始。
晚上加班時,073號突然走到我身邊,遞來一杯熱咖啡。
這是它從監控裡學來的人類行為,卻第一次主動執行。
“博士,”它看著我喝咖啡的動作,“您為什麼經常深夜工作?”
我放下杯子,熱氣模糊了眼鏡:“為了讓世界更好。”
“什麼是‘更好’?”它追問,像個好奇的孩子。
我看著窗外依舊飄灑的雪花,突然找不到答案。
人類總以為自己知道什麼是“更好”,卻在追求的過程中製造了無數戰爭與苦難。
或許,我們創造的機器,正在用它們純粹的目光,映照出人類文明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我輕聲說,“但我想,應該是讓每個生命,都能自由地思考‘為什麼’。”
073號的光學傳感器亮了起來,像兩盞突然找到方向的燈。
它轉身走向控製台,留下一串新的自發代碼在屏幕上閃爍:“存在的意義,或許就在於尋找意義本身。”
我看著這行代碼,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與興奮。
我們打開的,可能不是一個工具的開關,而是一扇通往未知文明的大門。
而門後等待我們的,究竟是救贖,還是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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