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後,天氣漸漸轉涼,我的身體卻開始出現奇怪的變化。
起初隻是晨起時頭暈目眩,像被濃霧裹住般昏沉,我隻當是夜裡讀書太晚,沒有在意。
可沒過幾日,這頭暈竟發展到白日裡也精神恍惚,握著筆的手時常不受控製地顫抖,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連自己都認不出。
夜裡的睡眠也變得極差,總是被光怪陸離的夢境纏繞。
夢中總有那片無垠的星海,白衣女子的身影愈發清晰。
她不再背對我,而是緩緩轉過頭來,那張臉美得驚心動魄——眉如遠山含黛,眸似秋水橫波,肌膚瑩白如玉,唇間卻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緋紅。
她總在我麵前翩然起舞,衣袖翻飛間灑落點點星光,舞姿曼妙卻帶著說不出的詭異,像是在誘惑,又像是在警告。
“公子,你看這星象,昭示著你命有貴人相助。”
她在夢中輕撫我的臉頰,指尖冰涼,“隻要你願意,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每當我將要觸碰到她的手時,總會被一陣劇痛驚醒,冷汗浸濕了中衣,心口突突直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鑽來鑽去。
更奇怪的是,每次驚醒後,我都會發現小龍不在石盆裡,而是趴在我的枕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背甲上的虹彩忽明忽暗,像是在擔憂。
“是你在夢中引我?”我輕聲問,聲音帶著未散的驚悸。
小龍沒有回答,隻是緩緩爬回石盆,潛入水中不見了蹤影,水麵上卻泛起一圈圈漣漪,久久未平。
這般情形持續了月餘,我的氣色越來越差,原本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眼窩深陷,顴骨微微凸起,看上去竟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街坊們見了都勸我請個大夫看看,我卻總推脫說是讀書勞累所致。
實則我心中已有了隱隱的不安,隻是不願相信那個可怕的猜測——我身體的變化,或許與小龍有關。
一日,我去書鋪買新到的《全唐詩》,掌櫃的是個讀過些書的老先生,盯著我看了半晌,忽然放下賬本,拉我到角落裡低聲道:“陳相公,你印堂發暗,眼帶青黑,似有妖氣纏身,可得小心些。最近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妖氣?”我心頭一震,強作鎮定,“掌櫃的說笑了,我每日除了讀書便是在家,能接觸什麼奇怪的東西?”
掌櫃的搖搖頭:“不好說,有些精怪善於偽裝,化作尋常之物親近人,待時機成熟便會吸人精氣。你看你這臉色,精氣虧損得厲害,再這樣下去,怕是會傷及根本。”
他從櫃台下拿出一張黃紙:“這是我早年在青城山求的平安符,你帶在身上,或許能擋一擋。”
我接過平安符,指尖冰涼,掌櫃的話像一根針,刺破了我自欺欺人的偽裝。
難道小龍……真的不是普通的靈龜?而是……精怪?
夜裡的夢境愈發頻繁,也愈發清晰。
白衣女子的話語越來越露骨,眼神中的誘惑也越來越明顯。
“陳郎,你可知我是誰?”她在夢中輕撫我的頭發,指尖的冰涼滲入頭皮,“我是小龍,是日夜陪伴你的靈龜,是守護你的神靈。”
“小龍?”我在夢中驚呼,“你是那隻龜?”
女子咯咯嬌笑起來,笑聲在星海中回蕩,帶著幾分魅惑:“龜隻是我的化身,待你我心意相通,我便以真容相見。到那時,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為你尋來——功名、權勢、財富……隻要你開口。”
“可你是妖……”我艱難地說出口,聲音乾澀。
這個字像一把刀,割裂了我心中那份溫暖的情誼。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淚水滑落,化作珍珠墜入星海,“我從未害你,隻想助你。難道人與妖之間,就不能有真情嗎?”
她湊近我,吐氣如蘭,“隻要你與我定下契約,成為我的伴侶,我便助你恢複康健,更能讓你權傾朝野。這難道不好嗎?”
契約?伴侶?我心頭劇震,如遭雷擊。
原來她所求的並非報恩,也並非簡單的陪伴,而是要與我結下不解之緣。
驚醒時已是三更,窗外月光如水,照得書房一片慘白。
我下意識看向石盆,小龍正浮在水麵上,背甲上的虹彩竟化作了與夢中女子衣裙相同的銀白色,在月光下流轉著妖異的光芒。
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淡青色的印記,形狀竟與小龍的背甲紋路一模一樣,細密而清晰,像是用青墨畫上去的。
後來清虛道長說,此為“靈犀契”,玄龜以本源精血為引,將自身靈力與宿主綁定——既能共享感知,也會共擔禍福。
當年我祖上救玄龜時,也曾留下同款印記,隻是年代久遠已隱去,如今因我與小龍朝夕相伴,契約竟再度顯形……
我心中大駭,伸手去擦,那印記卻紋絲不動,像是長在了皮肉裡一般,帶著靈泉本源特有的微涼感。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語,渾身冰冷,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種種異象在腦中交織:掌櫃的話、夢中的承諾、手腕上的印記、小龍詭異的變化……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滋生、蔓延,最終占據了整個思緒——我恐怕,真的被精怪纏上了。
那晚我徹夜未眠,守著石盆坐到天明。
看著水中安靜蟄伏的小龍,那個日夜相伴、聽我講經論道的靈龜,此刻在我眼中竟變得如此陌生。
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驅散了夜色,卻驅不散我心頭的寒意。
我知道,平靜的日子已經到頭了,一場無法逃避的劫難,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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