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獨木橋的瞬間,周遭景象驟變。
腳下的木板忽然化作鋒利的刀刃,寒氣逼人,刺痛腳底;兩側的深淵中伸出無數隻慘白的手,指甲烏黑尖利,瘋狂地抓撓著我的腳踝,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拖下去。
耳邊傳來淒厲的哭喊,有父母臨終前的歎息:“阿福,為何不聽小龍的話?有捷徑為何不走?”
有街坊的議論:“陳家小子真是傻,放著神仙相助不要,偏要自討苦吃!”
還有小龍委屈的嗚咽:“陳郎,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何要傷我?”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像無數根針,紮在我的心上,動搖著我的決心。
我頭暈目眩,腳步踉蹌,幾乎要從橋上摔下去。
“守住心神!默念清心咒!”清虛道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同一道驚雷,驅散了耳邊的雜音。
我猛地回過神,咬緊牙關,強忍著腳底的刺痛和腳踝的拉扯,一遍遍默念清心咒。
符咒的暖流在體內運轉,抵禦著幻境帶來的侵蝕。
眼前的刀刃漸漸消失,慘白的手也鬆開了腳踝,化作黑煙消散。
獨木橋的儘頭,雲棲洞的洞口赫然出現。
隻是與我記憶中不同,洞口的藤蔓變成了扭曲的蛇,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阻擋著去路。
清虛道長揮舞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劍光閃過,蛇群瞬間化作藤蔓,恢複了原狀。
“小心,它的本體就在裡麵。”
清虛道長壓低聲音道,“它將本體藏在洞府深處,以精血維持幻境,我們必須在月圓之前啟動陣法。”
洞內比記憶中幽深許多,石壁潮濕,滲出粘稠的液體,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甜氣息,像是血腥味混合著草木香。
越往深處走,溫度越低,空氣中的妖氣也越發濃重,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走到洞中央,隻見地上有個天然形成的石台,約有半人高,台上放著那隻熟悉的石盆,正是我在家中給小龍用的那隻。
小龍正趴在裡麵,背甲上的虹彩黯淡無光,雙眼緊閉,像是失去了生機,與尋常烏龜無異。
“它將本體藏在此處,以精血維持幻境迷惑我們。”清虛道長指著石台,“我們須在月圓之時,用朱砂畫陣,以你的精血為引,方能逼出它的真身,斬斷契約。”
此時距月圓還有一個時辰,清虛道長取出朱砂和符紙,在石台上畫出複雜的陣法,線條扭曲詭異,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我則在一旁打坐調息,緊守心神,不敢有絲毫鬆懈。
洞內安靜得可怕,隻有水滴落在石筍上的聲音,“滴答,滴答”,每一聲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讓我越發焦躁。
我忍不住看向石盆中的小龍,它依舊緊閉雙眼,毫無動靜。
這就是那個日夜陪伴我的靈龜嗎?那個會聽我讀書、會回應我話語的小龍?
忽然,小龍從盆中探出頭,望著我,眼中竟流下兩行血淚,染紅了嘴角的青苔。
“陳郎,你當真要如此對我?”它的聲音不再是“咕咕”的鳴叫,而是清晰的女聲,帶著無儘的痛苦,“你可知強行驅離我的魂魄,我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彆過頭,不敢看它的眼睛,聲音沙啞:“是你先以妖術害我,扭曲恩情,強求緣分。我並非無情,隻是人妖殊途,強求不得。”
“害你?”小龍發出咯咯的怪笑,聲音淒厲,在洞穴中回蕩,“我助你康健,予你智慧,盼你功成名就,這也叫害你?世人皆求權勢富貴,為何到你這裡就成了罪過?你讀書讀傻了嗎?”
“不義之財不取,非分之福不受。”我沉聲說道,努力壓製著心中的不忍,“靠妖力得來的權勢,如同鏡花水月,終會反噬自身。我要的人生,需得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哪怕艱難,也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