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撅著屁股在河灘上挖比特幣的第二天,全村人都聽見了龍王爺的怒吼——其實是桂芬嫂那台老式收音機卡了磁帶,把《龍江頌》唱出了重金屬味兒。七姑叼著半根大前門衝進廟門時,正撞見龍王像在跳機械舞,褪色的漆皮隨著"嗤啦嗤啦"的電流聲簌簌往下掉。
"這是電子奪舍!"七姑把桃木劍插進香爐,劍柄上掛的護身符突然亮起紅光,仔細看竟是王寡婦遺落的跳蛋。老趙頭捧著算盤追進來,眼鏡片上還沾著鐵牛噴出的1974年地鐵票:"七姑同誌,香火錢要按分鐘計費......"
話音未落,供桌上那台紅燈牌收音機突然蹦出一連串迪斯科鼓點。龍王爺的石頭眼珠"哢嗒"轉了個圈,手裡捧的玉笏板裂開道縫,露出裡麵鏽跡斑斑的磁帶盒。小滿舉著手電筒往裂縫裡照,光束掃過處,密密麻麻的蟑螂正用須子卷著糧票搬運碎渣,最肥那隻頭頂還戴著微縮版綠軍帽。
"都彆動!"桂芬嫂抄起裹腳布就要捆龍王像,布匹甩開時飄落幾張泛黃的紙片。老趙頭撲上去撿,發現竟是1968年知青的舞會簽到表,背麵用紅筆寫著:"今夜十點,龍王廟接頭——換二十斤全國糧票"。
七姑突然把耳朵貼在龍王爺肚臍眼上:"有人在唱《何日君再來》!"她抄起搪瓷缸往神像後背猛敲三下,裂縫裡突然滾出個玻璃瓶,泡在福爾馬林裡的竟是個袖珍戲台,生旦淨末醜全是褪色橡皮泥捏的,武生手裡的長槍還粘著半片"革委會"袖章。
"好家夥!這不是當年掃四舊時失蹤的社火班子嗎?"桂芬嫂的雪花膏瓶子"啪嗒"掉在地上。她分明看見花旦眼角有顆痣,和那個在批鬥會上消失的上海知青一模一樣。收音機突然換了評彈調子,龍王爺的石雕手指開始有節奏地敲擊供桌,震得藏在蓮花座下的蟋蟀罐直蹦躂——罐身上"獎"字還清晰可見,裡頭裝的卻是1979年的避孕套。
小滿突然指著屋頂怪叫。眾人抬頭望去,褪色的藻井圖案正在詭異蠕動,二十八星宿裡的奎木狼戴著蛤蟆鏡跳霹靂舞,昴日雞的羽毛變成了的確良襯衫。最駭人的是壁畫上的雷公電母,不知被誰用修正液改了造型:雷公扛著雙卡錄音機,電母舉著纏滿膠布的話筒,雲層間若隱若現的竟是"文攻武衛"的標語。
"讓專業的來!"七姑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掄起鐵牛噴出的地鐵票當飛鏢。票根劃破蛛網的瞬間,整座廟宇突然響起山呼海嘯的掌聲——褪色帷幔後鑽出成群結隊的灰蛾子,翅膀上全印著"樣板戲觀摩券"。老趙頭哆嗦著翻開賬本,發現1976年的流水賬正在自動改寫,墨跡未乾的數字拚成四個血淋淋的大字:回頭是岸。
鐵牛在河邊突然發出拖拉機般的轟鳴,鼻孔裡噴出的不再是玻璃彈珠,而是雪片似的信紙。小滿追著漫天飛舞的紙片跑出廟門,抓住一張細看,竟是桂芬嫂當年沒寄出的家書,落款處還畫著個被淚水暈染的滑稽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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