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晨霧詭畫
林小滿推開祠堂斑駁的木格窗,晨霧正從青石板縫裡鑽出來。那些霧氣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在觸到院中老槐樹的瞬間凝結成霜花。她伸手接住一片墜落的霜晶,發現裡麵封著半片槐葉——葉脈呈現詭異的靛藍色。
陸昭的體溫從背後貼上來,帶著鬆針清冽的氣息:"地脈在模仿生命形態。看東邊麥田。"
濃霧在朝陽下撕開缺口,林小滿倒吸冷氣。原本金黃的麥穗全部結晶成琉璃質地,每顆麥粒內部都蜷縮著米粒大小的琥珀,其中閃動著類似胎兒心跳的微光。更令人不安的是田壟走向——所有溝壑組成巨大的蝶形圖案,中心位置正是劉寡婦的宅院。
"那些麥子在唱歌。"陸昭突然說。林小滿凝神細聽,風穿過結晶麥穗的間隙,果然發出類似骨鈴晃動的清音。當她試圖靠近麥田時,腳踝突然被藤蔓纏住——那些昨夜普通的牽牛花,此刻藤條表麵布滿熒光紋路,正綻放出深紫色的蝶形花。
陸昭用地質錘尖端輕點藤蔓,花朵突然爆開成星屑:"地脈在標記獵物。紫蝶花的方向,就是邪物傀儡的活動軌跡。"
他們順著花屑指引來到村西溪畔。晨霧在這裡呈現出膠狀質感,林小滿的布鞋踩過鵝卵石時,帶起一串瑪瑙色的漣漪。對岸洗衣婦人們的棒槌聲忽遠忽近,就像隔著水族館的玻璃。
11.青簷蝶籠
劉寡婦的宅子隱在七重槐花簾幕後。往年五月才會綻放的槐花,此刻在霜霧裡開得癲狂。那些雪白的花串垂落成拱門,每片花瓣背麵都生著血絲狀的紋路,遠看如同千萬隻眯起的眼睛。
"像不像新娘頭紗?"陸昭突然出聲。林小滿轉頭看見他指尖挑著半片殘破的喜字剪紙,紙屑正被槐花分泌的黏液慢慢溶解,"昨夜子時,這附近有陰婚儀式的能量波動。"
宅門突然吱呀作響,劉寡婦挎著竹籃邁過門檻。她發間的銀簪墜著兩枚玉蝴蝶,與林小滿貼身戴著的玉墜形製相同。更詭異的是她走過的地麵——青苔迅速結晶成珊瑚狀,每條紋理都閃爍著蝌蚪狀的咒文。
"小滿來得正好。"劉寡婦的笑聲帶著重音,仿佛有少女在她腹腔裡說話,"嘗嘗新漬的槐花蜜,你奶奶在世時最愛這個味道。"
林小滿看著瓷碗裡蠕動的琥珀色液體,突然想起昨夜井底水晶棺的場景。那些前世合葬的屍骨,腕間玉鐲刻著與劉寡婦銀簪相同的"月"字紋樣。當她假裝失手打翻瓷碗時,蜜液墜地竟發出編鐘般的清鳴,瞬間召來成群的藍翼鳳蝶。
陸昭的羅盤突然瘋狂旋轉。鳳蝶群在他們頭頂聚成漩渦,翅粉簌簌落下之處,老宅的黛瓦竟開始生長肉質感的花苞。林小滿拽著陸昭後退時,發現他卡其色工裝的後背已被翅粉腐蝕出蛛網狀的破洞,露出皮膚下流動的鱗狀紋路。
12.麥田咒巢
正午的太陽像枚煮過頭的蛋黃,軟塌塌地掛在結晶麥穗組成的蝶陣中心。林小滿蹲身撫摸麥稈,觸感冰冷如大理石表麵。當她掰斷一株麥穗時,斷口處滲出藍綠色汁液,在空中自動繪製出殘缺的星圖。
"這是地脈繪製的封印陣。"陸昭用繃帶纏住她受傷的指尖,昨夜祠堂留下的咬痕還在滲血,"看麥田東側的稻草人。"
林小滿眯起眼睛。七個稻草人以北鬥七星方位矗立,裹著褪色紅衣的軀乾正在不自然抽搐。當雲層遮住陽光的刹那,所有稻草人突然同步轉身,露出後背的符咒——正是前世她在陸昭身上刻過的縛魂咒。
更可怕的是稻草人腳下的陰影。那些影子在正午時分依然存在,並且呈現出少女懷抱嬰兒的輪廓。林小滿想起井底見到的邪胎,胃部突然痙攣。她轉身時撞進陸昭懷裡,聽見他胸腔傳來雙重心跳聲。
"契約開始融合了。"陸昭突然撕開襯衫,心口的蝶形烙印正在吞噬周圍的皮膚,"當我的心臟完全變成靛藍色,地脈就能通過你我的連接重新降臨。"
麥田突然掀起結晶波浪。在浪峰頂端,林小滿看見自己與陸昭的虛影正在拜堂。幻象中的她蓋著槐花織就的喜帕,陸昭的喜服下擺滴落著藍血,在地麵彙成"囚"字。
13.藤橋月鏡
為躲避突然暴走的麥浪,兩人逃至村北藤橋。這座百年古橋完全由紫藤纏繞而成,此刻藤蔓表麵覆蓋著冰晶般的薄膜。林小滿踩上橋板的瞬間,藤條突然開出深藍色夜來香,每片花瓣都映著月相變化。
"子時三刻。"陸昭觸碰花瓣上弦月紋樣,"這些花在預告邪物完全覺醒的時間。"
橋下溪水突然靜止如鏡。林小滿探頭看見倒影裡的自己戴著玉鐲,陸昭的倒影卻呈現龍角形態。當她伸手觸碰水麵時,無數蒼白的手臂突然破水而出,指甲縫裡塞滿槐花瓣。
陸昭揮動地質錘砸向水麵,靛藍色血液飛濺處,那些手臂瞬間碳化成灰。但更大的異變隨之發生——整條溪流開始倒映出不同時間線的場景:抗戰時期村民用玉墜鎮壓屍變的慘劇、文革期間紅衛兵砸碎水晶棺的暴行、還有昨夜林小滿發動同命咒時,祠堂地底湧出的龍形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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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脈在展示它的記憶。"陸昭突然將林小滿壓倒在藤橋上,躲過從倒影裡射出的骨箭,"抓緊我,接下來會..."
藤橋突然整體翻轉。他們墜入鏡麵世界的瞬間,林小滿聽見孩童清唱新的歌謠:"藤纏月,蝶吃雪,新娘死在輪回夜。藍血浸透合歡枕,方知情劫不是劫。"
14.鏡墟炊煙
鏡像村莊籠罩在永夜之中,家家戶戶簷角都掛著人麵燈籠。林小滿看見二十年前的奶奶在井邊打水,那枚傳承的玉墜還完好地係在她頸間。當她想靠近時,陸昭突然捂住她的嘴——奶奶轉過頭來,眼眶裡盛開著兩朵紫蝶花。
"地脈製造的幻象。"陸昭牽引她退入竹林,"注意腳下血土的流向。"
那些暗紅色的泥土正在組成卦象。當他們踩過"坎"位時,遠處突然升起真實的炊煙。林小滿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起來,她聞到奶奶最拿手的槐花餅香氣。
冒著熱氣的石屋前,幻象奶奶笑著招手:"小滿帶對象回來啦?"她腕間的玉鐲與劉寡婦銀簪的紋路完美契合。林小滿正要開口,突然發現灶台燃燒的並非柴火,而是無數正在碳化的玉墜碎片。
陸昭的體溫驟降。林小滿轉頭看見他脖頸鱗紋已蔓延至下頜,灰藍色瞳孔收縮成豎線:"快走!這是地脈的..."
警告被爆炸聲淹沒。幻象奶奶的身體突然漲成氣球,皮膚下湧動著結晶麥穗。在她爆裂前的瞬間,林小滿看見真正的玉鐲從屍骨堆裡升起,鐲芯嵌著片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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