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
鄭川一聲令下。
賀遇臣閉眼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撫過眉心。
當他再次睜眼時,那雙清明的眼布滿血絲,眼尾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容晦半跪在長公主床前,顫抖的指尖在虛空中小心翼翼地描繪著公主的輪廓。
想要貼近又怕玷汙了公主,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懸在半空,微微發著抖。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公主睜開眼,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
那個笑容明媚如初:“阿晦,不準死!替我守著大周和阿弟,幫我!”
其實,他才不管這山河易主,隻是……
“長公主的願望,阿晦會做到。”
他的聲音平穩,卻字字千鈞。
答應長公主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到。
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素帕,輕柔地擦拭公主的手心、指尖,動作熟稔得仿佛已經重複過千萬次。
沒有歇斯底裡的哭泣,沒有撕心裂肺的嘶吼,就以這樣平靜的演繹方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鄭川興味地點著頭。
向書言更是咧開嘴,顯然是對賀遇臣的這一段表演很滿意。
容晦整理著公主的儀容,口中不斷說著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語速緩緩、眉眼柔和。
“公主……斬霜……霜兒……”
三個稱呼被他念得百轉千回,從恭敬到親昵,最後化為一聲呢喃。
容晦伏在長公主的榻前,高大的身軀蜷成一團,像是風雪中被遺棄的幼貓,仍在固執地等待主人歸來。
他的手指揪著榻邊的錦被,卻又生怕驚擾了她的安眠,緩緩鬆手。
他以一個近乎虔誠的仰視角度緩緩抬頭,目光穿過虛空,望向這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他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機,烏黑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逐漸染上絕望的灰白。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粗暴推開。
方才還盈滿眷戀柔情的眼神,在刹那間化為淬毒的利刃。
容晦猛地轉頭,淩厲的目光如實質般刺向門口方向。
賀遇臣的這個眼神不偏不倚,正對著鄭川等人的評委席。
這一排業界大佬不約而同地繃直了背脊。
明明知道這隻是表演,卻仍被那眼神中蘊含的殺意震懾。
坐在正中的鄭川甚至不自覺地後仰了半分,山羊胡下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
“鎮國長公主殯天,兵符理應交還皇帝……另查戶部侍郎容晦貪墨西北軍餉三十萬兩……請皇帝陛下定奪!”
副導演念出台詞的聲音有些發抖,顯然也被他突轉的氣場驚到。
氣勢洶洶的朝臣們擠滿了殿門,朱紅與深紫的官服交織成一片壓迫的海洋。
那抹象征皇權的明黃色被這片紅紫官袍裹挾其中,顯得如此脆弱單薄。
容晦的眼瞳收縮,嘴角勾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但當他重新將目光落回長公主身上時,所有的暴戾又在瞬間化為春水般的溫柔。
兩種極端的情緒轉換得行雲流水,令人毛骨悚然。
“皇上,來見公主最後一麵吧。”
他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這句話的背後,藏著隻有他自己才懂的潛台詞。
之後,她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永遠都是。
聒噪的朝臣們還在喋喋不休地叫囂著,那些刺耳的話語在殿內回蕩。
容晦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長公主安詳的睡顏上,修長的手指輕輕為她整理鬢角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