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頂的碎石還在簌簌下落,砸在沈硯的劍脊上叮當作響。
雲棲被他護在懷裡,能清晰聽見他心跳如擂鼓——這是她第一次察覺,那個總把脊背挺得筆直的執法堂堂主,原來也會這樣劇烈地顫抖。
"師姐!"夏師姐的呼聲穿透獸吼,混著刀劍劈砍的脆響撞進耳中。
雲棲偏頭望去,見她持著短刃正與兩頭青紋豹纏鬥,發梢沾著血珠,卻仍在朝這邊喊:"孟師姐的傷止不住!
許藥師被鐵背熊纏住了!"
獸王的第二記爪擊擦著沈硯的左肩劃過,玄色道袍裂開寸許長的口子,露出下麵滲血的肌膚。
雲棲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卻在觸及腰間草螞蚱時猛地一頓——那麥稈編的小玩意兒還在發燙,像揣了顆小太陽。
她突然想起農典裡的隻言片語:"草木有靈,以心相印",喉間的腥甜突然不那麼刺人了。
"沈硯。"她攥住他道袍的下擺,聲音比想象中穩,"看它左眼下方。"
沈硯的劍勢微頓。
獸王左眼下方的皮毛翻卷著,露出塊暗紅色的符文,正隨著它的喘息明滅。
那紋路雲棲太熟悉了——半月前在後山死靈獸的耳根,她曾用銀針刺破過類似的印記,當時那畜生死狀立刻緩和了些。
"是控獸陣的核心。"雷馴獸師突然踉蹌著擠過來,他脖頸處有道爪痕,血正順著領口往下淌,"我早該想到...陸滄溟把百獸魂煉進這符文裡,獸王才成了活陣眼!"他突然劇烈咳嗽,手死死攥住雲棲的手腕,"要破它,得毀了符文,再用活草引散獸魂——可咱們上哪找..."
"有。"雲棲打斷他,指腹輕輕撫過草螞蚱,"我種的醉心草,根須裡有生息。"她能感覺到腳邊的泥土在震動,那是被獸王氣息震碎的草根正在悄悄愈合。
方才噴出去的草汁裡混著她的血,或許...
"都過來!"邱師姐的聲音突然拔高。
眾人循聲望去,見她正站在洞壁凹處,指尖叩著塊刻滿星圖的青石板,"餘道長,這是不是你說的"星樞陣眼"?"餘道長三步並作兩步竄過去,眯眼辨認片刻,突然一拍大腿:"是!
啟動它能暫時困住活物——但需要三枚靈玉!"
"我有。"程書生不知何時從角落鑽出來,掌心躺著三枚泛著幽光的青玉,"方才在坍塌的石壁裡撿到的,本想..."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被獸群逼到角落的孟師姐,"現在該用了。"
雲棲的腦子轉得飛快。
她望向沈硯,他正用劍挑開撲來的玉角鹿,玄色道袍上的血痕像朵正在綻放的花;又望向丁藥師,那姑娘正蹲在地上,把藥囊裡的紫葉草和赤焰花往石臼裡砸,石杵與臼壁碰撞的聲音急促得像戰鼓;最後落在郭道長身上——他正掐著法訣,額角青筋暴起,顯然在醞釀大法術。
"聽我說。"她提高聲音,震得耳尖發疼,"郭道長,等會你用"亂風咒"掀翻獸王前爪;沈硯、沈護衛,趁機砍它左眼的符文;邱師姐、餘道長,立刻啟動星樞陣困住群獸;丁藥師,你配好的藥汁給我,我來灑到符文上;程書生,靈玉給餘道長;雷前輩..."她看向渾身是血的馴獸師,"你幫夏師姐護住孟師姐,許藥師需要時間。"
眾人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各自應下。
沈硯轉身時,劍刃上的獸血濺到雲棲臉上,她卻覺得那溫度比自己的心跳還燙。"你呢?"他聲音發啞,劍穗上的銀鈴被獸風壓得亂響。
"我要去符文正下方。"雲棲摸出腰間的小鋤頭——那是她在藥園翻土用的,此刻握在手裡竟比任何法器都沉,"醉心草的根需要我的血引,我得離它近些。"
獸王的第三聲咆哮震得洞頂落石如注。
郭道長的法訣終於完成,數十道青色風刃裹著碎石劈向獸王前爪;沈硯的劍幾乎與沈護衛的刀同時出鞘,兩道寒光如電,直取那暗紅符文;邱師姐和餘道長的掌心亮起微光,星樞陣的紋路順著青石板爬滿洞壁,群獸的動作明顯滯了滯;丁藥師將藥汁塞進雲棲手裡時,她的指尖在抖,"這是用逆鱗花和腐骨草熬的,能蝕穿妖物皮毛。"
雲棲貓著腰往獸王腳下跑。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響動——左邊是夏師姐的短刃刺進青紋豹咽喉的悶響,右邊是許藥師終於擠到孟師姐身邊,藥瓶打開時飄來的參香;身後沈硯的劍刺中符文的瞬間,獸王發出的慘叫像利錐紮進耳膜;腳邊的泥土突然變得鬆軟,她低頭,看見幾絲金綠色的嫩芽正從石縫裡鑽出來——是醉心草的根,正順著她方才噴血的路徑,朝著獸王的符文蜿蜒而去。
"雲棲!"沈硯的嘶吼混著獸爪破空的風聲。
她抬頭,正看見獸王右爪帶著腥風砸下,爪尖離她的頭頂不過半尺。
她本能地蹲下,懷裡的藥汁潑了出去,暗紅符文被紫黑色的藥汁浸透,發出"滋啦"的聲響;同時,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腳邊的嫩芽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嫩芽突然瘋長。
金綠色的藤蔓如活物般竄起,纏上獸王的右爪,又順著它的腿往符文爬去。
獸王的嘶吼變了調,銀瞳裡的凶光開始渙散。
雲棲看見沈硯的劍再次刺進符文,這次,那暗紅紋路終於裂開道細縫,裡麵透出點點幽藍——是被囚禁的獸魂。
"再加把勁!"邱師姐的聲音從陣眼處傳來。
星樞陣的光突然大盛,將群獸困在離眾人三步外的地方。
丁藥師又扔來個藥瓶,雲棲接住,反手砸向符文裂縫。
藥汁濺開的瞬間,她聽見無數細碎的嗚咽,像極了後山藥園裡,那些被她喂過靈草的小獸。
獸王的前爪終於撐不住,"轟"地砸在地上。
雲棲被氣浪掀得向後飛,卻被一雙手穩穩接住。
沈硯的懷抱帶著血的腥氣,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暖。
他的劍還在顫抖,劍尖滴著黑血,"傷著沒有?"
雲棲搖頭,目光卻落在他身後。
獸王的符文裂縫裡,幽藍的光點正緩緩飄出,落進腳邊的藤蔓裡。
那些金綠色的醉心草突然泛起柔和的光,每片葉子都舒展成小手掌的形狀,輕輕托住飄來的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