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的後腦勺撞在洞壁的瞬間,眼前炸開一片金星。
她本能地蜷縮起身子,卻在下一秒被沈硯整個人壓進碎石堆裡。
他道袍下的體溫透過布料滲進來,帶著鐵鏽味的呼吸掃過她耳尖:"咬我。"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怕自己疼得叫出聲。
喉間泛起酸意,雲棲反手攥住他後背的衣襟——那裡的布料已經被碎石劃開幾道口子,指尖觸到的皮膚滾燙,混著黏膩的血。
"都...都還好嗎?"餘道長的聲音帶著氣音。
雲棲偏頭望去,見他半跪在地上,左手還保持著結印的姿勢,指縫裡滲出的血滴在青灰色的泥土上,瞬間被吸得乾乾淨淨。
邱師姐正扶著他的肩膀,發簪歪在鬢邊,平日梳得整整齊齊的馬尾散了半縷,此刻正咬著唇檢查他的脈象。
"孟師姐!"夏師姐的驚呼讓所有人的目光轉向角落。
孟師姐原本靠在藥囊堆上,此刻卻軟綿綿地往下滑,額角抵在許藥師滾過來的藥瓶上。
許藥師跌跌撞撞撲過去,藥箱裡的銀針撒了一地:"她被邪力侵體了!
剛才氣浪掀翻藥囊時,她替我擋了塊碎石......"
"那東西在吸活人的生氣。"雷馴獸師突然抓住雲棲的腳踝。
他脖頸的傷口還在滲黑血,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皮肉裡,"陸滄溟用百獸魂養了二十年,這血祭陣要的是整座山的生靈做祭品。
獸王現在不是獸,是陣眼!"
洞頂又落下塊拳頭大的碎石,擦著沈硯的發梢砸進他身側的泥土裡。
雲棲望著那碎石陷進去的瞬間,泥土表麵泛起的青黑波紋突然頓住——像是水麵被投入石子,卻在漣漪擴散前被無形的手扯住了。
她瞳孔微縮。
"硯哥。"她輕聲喚,指尖按在兩人身側的泥土上。
沈硯立刻會意,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兩人的靈力順著交握的手渡過去。
雲棲能感覺到,那黏膩的泥土裡藏著極細的紋路,像血管般四通八達,正順著她的指尖往體內鑽。
她咬著牙運起農典裡的"土息訣",感知瞬間順著靈力蔓延開——
那些青黑紋路不是天然形成的,是用獸骨磨成粉,混著人血刻在岩層裡的。
最深處的主紋正朝著洞外延伸,每延伸一寸,天空的濃雲就更黑一分。
"獸王在虛弱。"沈硯突然說。
他的劍不知何時回到了手中,劍身嗡鳴著指向洞中央的巨獸。
方才還在噴吐黑霧的獸王此刻正劇烈顫抖,銀紅相間的獸瞳裡閃過幾絲清明,喉間的嘶吼也弱了幾分。
雲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注意到獸王脖頸處的符文正在剝落。
被黑霧侵蝕的皮毛下,隱約能看見淡金色的鱗片——那是上古靈獸金鱗豹的特征,而金鱗豹最忌血煞之氣。
"它在抗拒邪術。"雷馴獸師突然笑了,笑得咳嗽起來,"我早該想到的...陸滄溟抓了它十年,它卻從來沒傷過無辜弟子。
這畜生,比某些人有良心。"
"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邱師姐突然插話。
她不知何時撿回了半塊星樞玉,正在餘道長的協助下重新結陣,"邪陣運行需要三個條件:獸魂怨氣做引,活人生氣為養,主陣眼在...在..."她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洞壁裂開的星圖石板,"那些星圖!
陸滄溟把邪陣刻在星圖裡了!"
"星圖對應地脈。"餘道長擦了擦嘴角的血,"我之前就覺得奇怪,這洞是上古農神留下的藏典處,星圖該引的是靈脈,怎麼會......"他突然瞪大眼睛,"他改了星圖走向!
用邪脈代替靈脈,所以才會反噬!"
雲棲的腦子轉得飛快。
她想起農典殘章裡的"萬靈為餌",又想起方才泥土裡的獸骨血紋——陸滄溟想借農神藏典的地勢,把邪陣藏在正道傳承裡,這樣天譴降臨時,反噬的會是整個仙門。
"需要分兵。"沈硯的聲音冷靜得像冰,"餘道長、韋道長去破地脈紋路,雷叔和沈護衛引開獸王。
雲棲、丁藥師配淨化藥,邱師姐、魏書生找主陣眼。"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誰有異議?"
"我去引獸王。"雷馴獸師掙紮著站起來,脖頸的傷口還在滲血,"我馴了它十年,它認我聲音。"他摸出腰間的銅鈴晃了晃,清脆的鈴聲混著黑霧裡的腥甜,"小豹兒,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偷吃我烤雞,我拿竹條抽你屁股?"
獸王的嘶吼突然變了調。
它歪著頭,銀紅的獸瞳裡閃過一絲困惑,前爪無意識地扒拉地麵——那裡還留著雷馴獸師當年教它捕獵時畫的爪印。
"沈護衛,跟著雷叔。"沈硯將自己的佩劍拋過去,"它若傷你,便刺它後頸的逆鱗。"他轉身看向雲棲,眼神軟了一瞬,"我去幫餘道長破陣,你......"
"我沒事。"雲棲截斷他的話。
她從懷裡摸出個粗布小包,是今早出門前在藥園摘的艾草,"丁藥師,你那石臼還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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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艾草、朱砂、三株青靈草,再兌半盞靈泉。"
丁藥師立刻翻找藥囊:"有!
我今早剛收了青靈草,靈泉在...在這!"他遞過個小玉瓶,指尖還沾著之前濺上的藥泥,"雲姑娘,這淨化藥得用靈力催化,你......"
"我有農典的土息訣。"雲棲將艾草揉碎放進石臼,"土能克邪,我渡靈力進去,藥效會翻倍。"她抬頭看向邱師姐,"師姐,主陣眼若在星圖裡,魏書生解古籍,你解星軌,可行?"
邱師姐已經扯下衣袖替餘道長包紮傷口:"魏書生,過來!
你之前說星圖裡的"天樞"對應地脈"鬼門",現在就給我找那處!"
魏書生攥著懷裡的古籍,指節發白。
他瞥了眼洞外翻湧的黑霧,又看了看孟師姐青白的臉,突然重重點頭:"我...我記得第三層星圖有個暗紋,可能是陣眼開關!"
洞外的雷聲更近了。
雲棲能感覺到腳下的泥土吸走了她更多體溫,但石臼裡的艾草混著朱砂,已經泛起了淡青色的光。
她將靈泉倒進去,靈力順著指尖注入,藥泥立刻騰起白霧,帶著清苦的香氣,將周圍的黑霧逼退了半尺。
"成了!"丁藥師眼睛發亮,"這味道...和我師傅當年製的淨邪散一模一樣!"
"先給孟師姐喂下去。"雲棲將藥泥分成兩份,一份遞給許藥師,另一份裝進陶瓶,"剩下的等破陣後灑在紋路裡。"她轉身看向沈硯,他正和餘道長、韋道長蹲在地上,用劍鞘劃開表層泥土,露出下麵青黑的獸骨紋路。
"硯哥!"她喊了一聲。
沈硯抬頭,額角沾著泥土,卻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像顆火星,在這滿是黑霧的洞裡突然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