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光劃破長空，如利劍般精準地釘在雲棲和沈硯的洞府門前。
光芒散去，化作一卷由靈力織就的法旨，懸浮在半空，其上“掌教法諭”四個古篆字散發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一名傳法殿的執事麵無表情地立於其後，聲音冰冷得像殿前的石階：“掌教召見，雲棲、沈硯，即刻前往無極殿。”
沈硯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橫跨一步，將雲棲護在身後，仿佛那道法旨是什麼噬人的凶獸。
無極殿，那是隻有宗門發生重大變故或是審判重犯時才會開啟的地方。
掌教陸滄溟，更是常年閉關，神龍見首不見尾，此刻卻為了他們二人，動用了最高規格的傳召。
原因不言而喻。
雲棲卻隻是輕輕拍了拍沈硯緊繃的手臂，示意他安心。
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靜，沒有絲毫慌亂，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
她抬起頭，迎著那執事審視的目光，淡然道：“有勞師兄，我們這就過去。”
通往無極殿的白玉階梯仿佛沒有儘頭，兩側的石雕瑞獸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無聲地注視著拾級而上的兩人，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每一步踏出，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從山頂沉沉壓下，要將人的脊梁骨都壓彎。
“雲棲，等下見機行事，萬事有我。”沈硯壓低了聲音，語氣中滿是擔憂，“那本殘卷……必要時就毀了它，絕不能落入他手。”
“師兄，”雲棲的腳步未停，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沈硯耳中，“有些東西，是毀不掉的。它既然選擇了我，我便不能辜負它。”
沈硯心中一震，還想再說些什麼，無極殿那兩扇沉重如山的大門已在眼前。
無需通報，殿門在他們靠近的瞬間，便發出一陣“嘎吱”的悶響，緩緩向內開啟，像一隻巨獸張開了深淵般的巨口。
殿內，光線昏暗，隻有穹頂的幾顆夜明珠散發著幽冷的光。
巨大的空間顯得空曠而壓抑，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有回響。
高高的法座之上，一道人影端坐，被繚繞的香煙和陰影包裹，看不真切麵容，唯有一雙眼睛，如寒潭深淵，穿透一切，直直地鎖定在他們身上。
那目光帶來的壓力，遠勝殿外的萬鈞威壓，仿佛能將人的神魂都凍結。
正是清微宗掌教，陸滄溟。
“弟子雲棲沈硯），拜見掌教。”兩人躬身行禮，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渺小。
良久，座上才傳來一個低沉而緩慢的聲音，每個字都像是一塊巨石，砸在人的心頭：“起來吧。”
陸滄溟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緩緩掃過，最終停留在雲棲臉上，他似乎是在審視一件物品，而非一個活生生的人。
殿內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連空氣都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沼澤。
終於，他開口了，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聽說你們近日得了一本舊書？”
來了。
沈硯心臟猛地一縮，幾乎是本能地再次上前一步，將雲棲大半個身子擋住，他挺直脊梁，迎著那深不可測的目光，沉聲道：“回掌教，不過是弟子二人在藥園廢墟中偶然發現的一些殘篇斷簡，上麵記載的皆是些早已失傳的古法，是否為真尚不可知。此等俗物，不敢叨擾掌教清修。”
他將“殘篇斷簡”、“古法”、“不知真假”幾個詞咬得很重，意圖將那本《神農百草典》的價值降到最低，讓陸滄溟失去興趣。
然而，雲棲卻從他身後緩緩走出，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在這壓抑得讓人窒息的大殿中，宛如一縷不合時宜的春風。
她迎上陸滄溟的目光，不卑不亢，從袖中取出了那卷古樸的獸皮殘卷。
“掌教既然對此物感興趣，弟子自然不敢隱瞞。”她雙手將殘卷捧起，“這殘卷內容確實晦澀難懂，弟子愚鈍，參詳多日也未得其門而入。或許以掌教之見識，能窺得其中一二玄機，不如我們一起參詳？”
沈硯驚愕地看向雲棲，他完全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地將東西拿出來。
這不是引火燒身嗎？
陸滄溟那雙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在看到殘卷的瞬間，迸射出一道難以抑製的精光。
那是一閃而逝的貪婪，雖然他立刻用深沉的威嚴將其掩蓋，卻沒能逃過一直緊盯著他的沈硯的眼睛。
“哦？”陸滄溟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並未立刻去接那殘卷，依舊端坐高位，姿態倨傲，“這等殘缺之物，孤本流傳，失傳多年亦是常事。你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能有此機緣，倒也難得。”
他的話鋒忽然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誘導的溫和，像是冬日裡虛假的暖陽，不帶絲毫暖意：“不過，此物既然是上古農典，殘缺不全終究是憾事。雲棲，你與此物有緣，想必也能感應到其餘殘卷的下落。若你能助本座尋回完整的《神農百草典》，貧道便破例收你為真傳弟子，賜你無上道法，如何？”
真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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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字一出，連沈硯都倒吸一口涼氣。
在清微宗，真傳弟子地位尊崇，資源傾斜，幾乎是下一代長老的預備役。
陸滄溟已經近百年未收真傳弟子，這個許諾，不可謂不重。
然而，雲棲卻像是沒有聽到這足以讓任何弟子瘋狂的條件。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似乎在認真思索。
殿內再次陷入了沉默，隻有香爐中升起的青煙在無聲地盤旋。
片刻之後，雲棲抬起頭，臉上忽而綻開一抹更加燦爛的笑容，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旁人看不懂的深意，她輕聲問道：“掌教的提議，弟子萬分感激。隻是在回答之前，弟子有一個疑問，不知當不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