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跨越了百年的怨與恨,刻骨銘心,即便隻剩下殘存的意誌,依舊讓沈硯感同身受。
他指尖冰涼,幾乎要刺穿掌心,胸口湧起一股陌生的、卻又無比熟悉的窒息感。
畫中那個被眾仙圍困、神情悲憫又孤傲的白衣修士,分明與他有著七八分相似,但那雙眼睛裡蘊含的滄桑與神性,卻是他此生未及的境界。
“這畫中人……是我前世。”沈硯的聲音沙啞乾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
他不是在猜測,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確認,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記憶碎片,被這幅壁畫猛然驚醒。
雲棲心頭一震,下意識地伸出手,輕撫上冰冷的石壁。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壁畫的瞬間,她體內的水靈種猛地一顫,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的記憶洪流,伴隨著巨大的悲痛,衝刷著她的神識。
畫麵中,不再是模糊的影子。
一個麵容尚顯年輕、眼神卻陰鷙如鷹的道人,正是百年前尚未登上掌教之位的陸滄溟。
他與數位氣息同樣深不可測的長老,立於陣法各處,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的腳下,法陣光芒流轉,無數符文如活物般遊走,彙聚成一股吞天噬地的力量,死死鎖住陣心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
那便是農神。
他並未掙紮,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些曾經的同道,眼中是化不開的失望。
記憶的洪流中,雲棲“聽”到了陸滄溟狂熱而又壓抑的聲音:“神脈之力,非一人可獨占!此乃天地造化,當為我輩登天之梯!”
隨著他話音落下,數道靈力所化的尖刺狠狠刺入農神的胸膛。
一道璀璨如星河的金線被硬生生從他體內抽出,那便是神脈!
神脈離體的瞬間,農神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而那道金色的神脈則發出一聲哀鳴,化作實體鎖鏈,反將他的殘存意誌與神魂鎮壓於此地地脈的最深處。
這便是封神陣的真相——不是封印妖邪,而是弑神奪脈!
然而,陸滄溟的計劃並未完全成功。
被強行剝離的神脈充滿了農神的怨念與不甘,根本無法被他們所用,反而時時欲破開封印而出。
無奈之下,他們隻能在封神陣之上,再設下斷靈陣,以宗門氣運強行壓製,讓神脈陷入沉睡。
記憶的潮水退去,雲棲臉色煞白,踉蹌著後退一步,被沈硯及時扶住。
她急促地喘息著,將自己所見的景象迅速告知沈硯。
沈硯的眼底瞬間燃起滔天怒火,周身劍意不受控製地激蕩起來,刮得石壁上簌簌作響。
“難怪……難怪他費儘心機要奪你體內的水靈種!”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都帶著徹骨的寒意,“水靈種與神脈同源,是喚醒它的鑰匙!”
“不錯。”雲棲心有餘悸地點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自己無法喚,也不敢強行喚醒沉睡的神脈,那隻會讓神脈徹底暴走。所以,他需要通過我,一個與神脈親和的媒介,讓它重新‘活’過來。”她迅速從懷中取出那幾枚拓下的陣圖殘片,與眼前封神陣的符文一一對照,一個更加陰毒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他在掌教密室中研究的,就是如何修改封神陣。他想借封神陣重啟神脈,然後……再用這陣法之力,將剛剛蘇醒、最為虛弱的神脈徹底據為己有!”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與緊迫。
此地不宜久留!
陸滄溟既然布下如此大局,必然對這裡了如指掌,他們踏入此地的瞬間,或許就已經驚動了他。
正當他們準備抽身撤離,異變陡生!
整個地宮猛地一顫,封神陣最核心的陣眼,那塊鎮壓著農神意誌的石碑,驟然亮起一道幽暗深邃的光芒。
一個冰冷而又帶著一絲笑意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從每一寸岩石縫隙中滲透出來,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不休。
“你們不該來這兒。”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在陣心光芒的交織中緩緩浮現。
他一襲玄色道袍,麵容清臒,眼神平靜無波,正是雲山宗掌教,陸滄溟。
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手中正把玩著一枚鴿卵大小、通體血紅的玉符,那玉符上縈繞著不祥的血光,與整個封神陣的氣息隱隱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