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神隻的恩賜,而是土地的回應!
有了第一個人,便有了第二個。
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衝上前來,他曾是藥王穀的天才藥童,因一次試藥失誤,煉出劇毒,毀了半座藥山,被廢去修為,逐出山門。
他衝到台前,淚流滿麵,抓起一粒血紅色的“血穗”,這是傳說中能生長於劇毒之地的異種。
“我耕!”他泣不成聲,“為贖我當年試藥之罪,為讓我毀掉的那片土地,重新長出東西來!”
他將血穗種下。
刹那間,他麵前那片堅硬如鐵的枯土,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犁過,自行翻湧、鬆動,甚至為他堆起了一道整齊的田壟。
雲棲望著這震撼人心的一幕,對著身旁的虛空,也像是對著所有人,輕聲說道:“田,在回應每一顆真心。”
這句話像是一道鑰匙,徹底打開了人們心中最後一道枷鎖。
人群開始湧動,一個接一個,他們走上前,取走一粒種子,立下自己的誓言。
“我曾是劍宗的叛徒,雙手沾滿同門之血,我耕,隻求此生能種出糧食,而非殺人的劍!”
“我乃魔教逃奴,此生受儘淩辱,我耕,願我種下的土地,再無貴賤之分!”
“我……”
就在此時,一道清越響亮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青梧帶著一身北境的風霜,從遠方疾馳而來。
她沒有上台取種,而是將一束在南境絕不可能看見的、凝結著冰晶的白色小花,鄭重地放在了石台之前。
她麵向所有人,朗聲道:“北境萬裡荒原,已成綠洲!我們沒有取種,因為每一片雪花融化之地,都是我們的種源!在北境,我們不設田主,隻行輪耕——春歸東,夏歸南,秋收共管,冬修共理。田地不屬於我們任何一個人,我們所有人,都屬於田地!”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人群中炸響。
如果說之前老農和藥童的經曆是奇跡,那青梧帶來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可以複製的現實!
“說得好!我們江南水鄉的修士,願結‘澤地盟’!”
“我們西域沙洲的苦修者,立‘瀚海盟’!”
台下轟然響應,無數人被青梧的話點燃,他們不再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而是開始自發地尋找同鄉、同伴,以地域為紐帶,高聲呼喊著成立自己的耕盟。
希望的火焰,第一次如此劇烈地燃燒起來。
雲棲含笑望著這一切,正欲宣布這場前所未有的開田禮成。
異變陡生!
就在那三十六隻玉甕環繞的石台正中央,那片被沈硯混入了農神令粉末的泥土,毫無征兆地緩緩隆起。
一株誰也叫不出名字的靈稻,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破土而出,節節生長。
它長得極快,眨眼間便有一人多高。
最令人驚駭的是,它的主乾之上,竟分生出九支稻穗,每一支都形態各異,金、白二色交錯相間,穗尖飽滿,沉甸甸地垂落下來,宛如九個頭顱,在向天地叩首。
它不屬於任何人,未經任何人之手,卻汲取了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誓願與心意,自行生長而出。
它沒有選擇任何一位耕者,而是向著東、南、西、北、天、地,以及台上台下所有生靈,微微搖曳。
那姿態,不像是在炫耀,反倒像是在向所有人行禮致意。
沈硯於此刻,緩緩走上石台,在萬眾矚目中,握住了雲棲的手。
他的目光越過那株神異的九穗同株稻,望向台下那一張張激動、震撼、充滿新生的臉龐。
“你看,”他對雲棲說,聲音卻足以讓最近的人聽清,“它不是選了誰做它的主人,它是在感謝所有願意俯身耕耘的人。”
話音剛落,天際之上,沉寂了千年的農鐘,轟然再響!
咚——!
一聲,響徹三界。
緊接著,不是一聲,而是三十五聲連續不斷的鐘鳴!
三十六道璀璨無匹的金光,猛地從九甕田原的地脈深處衝天而起,它們並非筆直的光柱,而是帶著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同三十六柄無形的巨犁,在蔚藍的蒼穹之上,劃開了三十六道恢弘壯麗的金色犁痕!
神跡降臨,卻無人跪拜。因為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場大典,要立的耕主,從未誕生。
因為從田老七跪下發誓的那一刻起,從每一個拾起鋤頭、埋下種子的人心中燃起希望的那一刻起,每一粒拾穗之人,都已是這片廣袤天地間,真正的田的主人。
雲棲立於無頂石台的邊緣,目送著那激動的人潮,化作一股股堅定的溪流,散入四方,去開墾屬於他們自己的未來。
她能感受到,腳下的大地正在歡歌,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機正在複蘇。
她正欲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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