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一頓,緩和了語氣:“陳愛卿但說無妨。”
陳硯繃緊了麵皮,幾乎是拚儘全力大聲怒吼:“熒惑守心之逆賊,乃是當朝首輔徐鴻漸!”
這一聲咆哮,仿佛要將暖閣內眾人都衝懵。
永安帝瞳孔猛縮,見陳硯一臉的堅定,他下意識轉頭看向徐鴻漸,就見徐鴻漸也皺眉看向陳硯,顯然沒料到陳硯陷入如此危機之時,不想著自保,竟還要與他人廝殺。
永安帝呼出口濁氣,問道:“陳愛卿此話怎講?”
陳硯朗聲道:“徐首輔祖籍寧淮,在當地乃是望族,與當地官員來往甚密,寧王在鬆奉養私兵,讓整個鬆奉民不聊生,徐氏一族豈會不知?徐首輔多年卻從未上告陛下,可見是與寧王勾結,極力包庇那亂臣賊子!”
他深吸口氣,目光如炬。
今日,他不隻要自救,更要將徐鴻漸拉下首輔之位!
徐鴻漸這老不死的為禍大梁太久了,早該得到報應了。
不除徐鴻漸,大梁難寧。
不除徐鴻漸,開海必敗!
此話一出,徐鴻漸趕忙朝著永安帝深深一叩首:“陛下明鑒,老臣常年在京,並不知寧王養私兵一事!”
原本就老邁的身子,如此一叩首,整個人便成了佝僂的一團。
若是路上遇到如此老者,陳硯怕是要同情一番。
可麵對眼前這老東西,陳硯隻一句:老而不死是為賊。
陳硯道:“去歲倭寇屠村,徐首輔一聲令下,交不出鹽稅的寧淮鹽商們立刻就湊了六十萬兩白銀給朝廷當軍費,徐首輔在寧淮的威望可見一斑。”
若讓徐鴻漸擺脫老家關係,他陳硯這張嘴就白長了。
去年之事一提出,永安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若非那倭寇屠村,若非鹽稅收不上來,徐鴻漸便再難回到內閣。
“徐閣老在寧淮是一呼百應啊……”
永安帝話語尾音拖長,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
徐鴻漸鬆弛的眼皮也不禁跳了幾下。
縱使他善於謀算,也絕想不到陳硯在今年會拿住他這個破綻。
“陛下聖明,老臣一心為國,對族人多有約束,常叮囑他們謹言慎行,萬萬不可惹事,族中對老臣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臣著實不知。”
陳硯一向覺得自己臉皮厚,此時看了這位當朝首輔,他才知什麼叫真正的臉皮厚過城牆。
大開眼界。
令人歎為觀止。
徐鴻漸隻要嘴硬不承認,以其權勢,最多也就是個監察失責,回家反省幾日也就罷了。
陳硯嗤笑一聲,反問徐鴻漸:“首輔大人的意思,是您的族人、兄弟、侄兒、乃至您的兒子都把寧王圖謀不軌,寧淮上下官員與其勾結危害大梁之事隱瞞了您,就為了不讓您憂心寧淮之危?”
焦誌行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扭頭去看劉守仁,就見劉守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也是憋得難受。
徐鴻漸嘴角抽了抽,隻能咬牙道:“確是如此。”
陳硯跪著挺直脊背,對上首的永安帝一拱手,朗聲道:“啟稟陛下,連首輔大人的親人族人都知徐閣老年事已高,凡事都要欺瞞於他,這天下官員又怎敢拿糟心事來刺激徐首輔,必是能瞞則瞞。這底下,藏了多少,又瞞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