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想要抗爭的念頭,在這一瞬煙消雲散了。
與胡德運的困頓相比,楊夫子便是眼神清明,精神抖擻,還熱切地將包子遞給胡德運:“小徒愚鈍頑劣,要勞煩大人多多費心了。”
已被架上去的胡德運,隻能扯了個尷尬的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胡大人多吃些,多吃些。”
楊夫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自己那份夾肉餅子都放到了胡德運麵前。
從這一日起,楊夫子一天比一天精神,臉色紅潤,雙眼炯炯有神,甚至越活越年輕。
與之相比,胡德運漸漸憔悴,人也漸漸瘦了下來。
每當陳硯從外回來,楊夫子便要與陳硯感慨:“人還是胖些好,瞧瞧這位胡大人,竟能一直撐下去。”
陳硯對此深以為然。
胡德運身子胖,去詔獄走一通,出來時竟毫發無損。
而消瘦的劉子吟往詔獄走一番,竟就落下了病根,身子越發孱弱,有一點空閒便與夫子一同窩在炕上,還時不時咳嗽。
陳硯倒是想給劉子吟請位大夫瞧瞧,可他如今所行之事實在危險,朝堂官員與那些走私集團的人都盯著他,一個弄不好,人就沒了。
隻能等開海一事定下,回鬆奉後再請陳知行給劉子吟好好調養。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寒風瑟瑟,楊夫子與劉子吟早就在家中囤好糧食肉菜,再不敢出門。
胡德運和周既白更是足不出戶。
唯有陳硯,隔三差五往外跑,將另外八家的官員也都拜訪了一遍。
有信物在手,那些官員也如劉守仁般,起先雖堅持,最終還是妥協了。
如此一來,朝堂多數官員已統一開海。
至此,陳硯為開海做的大多數準備已然結束,就等著徐門鬥完,徐鴻漸被處置後,就可以順理成章上書開海了。
十一月中旬,天不亮,陳硯習慣性醒來,推開門,狂風裹挾著雪花迎麵飄來,讓他瞬間從頭冷到腳。
再往外一看,門外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今日馬車想要出行怕是難了。
陳硯這些日子滿京城跑,與那些個老狐狸鬥來鬥去,也有些疲倦了,乾脆在家中歇息一日。
他一扭頭,就見周既白和胡德運的屋子亮著燈,就知周既白已起床苦讀。
陳硯回屋拿了件狐裘往身上一罩,迎著狂風踩著雪,便往周既白的屋子而去。
周既白打開門,瞧見門口站著陳硯,便趕忙讓其進了屋,又立刻關上門,將風雪擋在門外。
陳硯脫下狐裘和鞋子,直接上了炕,見胡德運的正呆呆坐在炕上,雙眼無神,眼底儘是烏青,仿佛被哪個妖精吸乾了精氣,短短二十來天,人已瘦了一圈。
陳硯便對周既白道:“該歇時還是要歇歇。”
胡德運雖好用,也要斟酌著用,要是一下用太猛用廢了,就沒人能替夫子了。
胡德運瞬間紅了眼眶,巴巴看著陳硯。
終於……終於有人為他說句話了。
“離春闈隻兩個多月了,我如何敢歇。”
周既白拿了剪刀,將燒焦的燈芯剪掉,燭光瞬間亮了些。
他將雙手放進被子裡,感受著被子裡的溫暖,一開口,白霧彌漫:“天下英才如過江之鯽,想要連中三元便猶如登天,必要拚儘全力才可。”
旋即又搖搖頭,道:“每日睡兩個時辰,實在是浪費光陰。”
一旁的胡德運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