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這裡沒有絲毫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抽走了一般。這裡也沒有一絲光線,無儘的黑暗如同一層厚厚的帷幕,將一切都掩蓋其中。不僅如此,這裡甚至連存在感都被吞噬殆儘,讓人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與這個世界徹底隔絕。
這片空間就像是一個粘稠的黑洞,黑暗在其中緩慢地流動、擠壓,仿佛要將所有進入其中的東西都吞噬掉。在這裡,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沒有時間流逝的刻度,隻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無”。
而林風的意識,就像是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墟海”中漂泊的一點微弱火星,艱難地想要重新燃燒起來。它在黑暗中孤獨地閃爍著,似乎隨時都可能被那無儘的黑暗所淹沒。
沒有身體的感覺,就像是被抽離了實體一般,仿佛整個世界都與自己無關。沒有五感的反饋,聽不到聲音,看不到景象,聞不到氣味,嘗不到味道,甚至連觸摸的感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無儘的虛無之中,隻有一種純粹的、作為“意識”存在的認知,孤獨地飄蕩著。
他的思緒漸漸清晰,開始“回想”起最後那一刻的情景。張童那燃儘的熾白火焰,如同一顆耀眼的流星,劃破了黑暗的夜空。那火焰如此熾熱,如此決絕,仿佛要將一切都燃燒殆儘。而自己,則毫不猶豫地點向了眉心,用最後的力量去觸發那早已注定的結局。
契約崩解的瞬間,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如潮水般襲來,讓人無法承受。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然而,這還不是終點,最後的黑暗如同一頭凶猛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其中。
張童……這個名字在他的意識中不斷回響,帶著無儘的悲慟和空茫。為了斬斷那孽緣的契約,他們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這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心靈上的創傷。那曾經的羈絆、曾經的約定,都在這一刻化為了泡影,留下的隻有無儘的悔恨和痛苦。張童燃儘了一切,而他自己,此刻的狀態也奇異到了極點——靈魂破碎不堪,如同被打碎的瓷器,勉強粘合在一起,卻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記憶、情感和力量,隻剩下最核心的一點“認知”和“執念”在飄蕩。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然而,映入眼簾的唯有無儘的黑暗,宛如一片無底的深淵,吞噬著一切。那本源初契賬,本應是這片墟海中最為重要的存在,此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它從未存在過一般。或許,它也如同這片墟海一樣,沉寂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等待著被重新發現的那一天。
那個所謂的“墟主”,本應是這片墟海的主宰,卻並未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立刻將他們吞噬。這其中的緣由,或許是因為契約崩解時所爆發的某種規則擾動,使得“墟主”的力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又或許是其他一些未知的因素,讓他們暫時得以在這片虛無中苟延殘喘。
然而,墟海並非真正的空無一物。在這片黑暗的海洋中,偶爾會有一些扭曲的、充滿了負麵情緒的“碎片”從黑暗中漂流而過。這些“碎片”,有的是一些更加殘破、連“忘憂村”村民都不如的靈魂渣滓,它們在這片墟海中飄蕩,似乎永遠也找不到安息之所;有的則是某些規則碰撞後留下的、充滿了毀滅意念的能量餘燼,它們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仿佛隨時都可能引發一場新的災難。
林風本能地避開這些碎片。他此刻太脆弱了,任何一點外來的衝擊都可能讓他這縷殘火徹底熄滅。
他漫無目的地“漂流”著,不知去向何方,也不知目的為何。支撐著他的,隻剩下那點不甘消散的執念,以及對那個燃儘了自我的身影的、模糊卻深刻的牽掛。
不知“漂流”了多久,時間在這裡仿佛失去了意義。也許隻是一瞬間,也許已經過去了千年,誰也無法確定。在這片墟海中,沒有日夜交替,沒有四季更迭,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張童感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個無儘的旋渦,身體和靈魂都在這片虛無中飄蕩。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處,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儘頭。
然而,就在某一刻,前方無儘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那光如同黑暗中的一顆孤星,雖然渺小,但卻異常顯眼。
這光與張童之前所見過的光都不同。它既不是張童那種熾烈的白色,也不是賬簿那冰冷的金色,而是一種柔和的、帶著淡淡暖意的青白色。這光似乎有著某種特殊的力量,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隨著光芒的逐漸靠近,張童還聽到了一些聲音。那是水流的聲音,潺潺流淌,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而在這水流聲中,還夾雜著一種悠遠的歌聲。那歌聲如同天籟一般,雖然聽不清歌詞,但卻能讓人的靈魂得到安撫,仿佛所有的疲憊和不安都在這一刻被洗淨。
這光芒和聲音,與這片死寂絕望的墟海格格不入,卻讓林風那破碎的意識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和……渴望。仿佛迷失在冰原上的旅人,看到了遠方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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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地向著那點光芒“移動”。越是靠近,那水流聲和歌聲就越是清晰。水流聲並非江河奔湧,而是如同靜謐湖泊的微微蕩漾;歌聲也並非人聲,更像是一種古老的、由規則本身奏響的安魂曲。
終於,他“看”清了。
那光芒的來源,並非一個點,而是一艘……船。
一艘樣式極其古樸、仿佛由某種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小舟。小舟無帆無槳,靜靜地懸浮在黑暗的墟海之中,舟身散發著那柔和的青白色光暈。之前聽到的水流聲,竟是光芒流淌時產生的韻律。而那安魂的歌聲,則源自小舟本身散發出的、洗滌靈魂的規則波動。
小舟的船頭,站著一個小小的、有些虛幻的身影。那身影籠罩在朦朧的光暈中,看不清麵容,隻能隱約看出一個穿著古老袍服的輪廓。它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亙古以來就在此地,等待著什麼。
當林風這縷殘破的意識靠近時,那小舟上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似乎“看”向了他。
一股溫和的、不帶任何強迫意味的意念,輕輕拂過林風的意識:“迷途的殘魂……可要渡河?”
渡河?渡向何方?
林風殘存的意識中充滿了警惕。經曆了太多陷阱和詭計,他對任何未知的存在都抱有本能的懷疑。但這小舟和這身影散發出的氣息,卻又如此平和、安寧,與墟海的死寂、賬簿的冰冷、千魂燈的怨毒截然不同。
他“猶豫”著,沒有立刻回應。
那身影似乎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小舟散發出的光暈,如同一個安全的港灣,將周圍那些充滿惡意的靈魂碎片和能量餘燼都隔絕在外。
就在這時,林風那破碎的靈魂深處,某個極其細微的、幾乎被遺忘的角落,忽然輕輕觸動了一下。那是一縷極其微弱的、屬於爺爺林正陽的靈魂印記,在契約徹底崩解後,似乎剝離出了某些最本質的東西,此刻被這小舟的氣息所引動。
一段模糊的、仿佛隔了無儘歲月的記憶碎片,湧入林風的“意識”:
·……一條渾濁洶湧的大河,無數渾噩的亡魂在其中沉浮……
·……一個擺渡人,撐著孤舟,接引有緣之魂渡過苦海……
·……爺爺年輕時,似乎曾與某個特殊的存在,有過一麵之緣,得到過一句箴言:“……彼岸非終點,往生即新生……”
往生之舟?引渡亡魂?
難道這艘小舟,與遠古未被汙染時的“引魂燈”有著某種淵源?是類似的存在?它為何會出現在這片代表著“終結”與“寂滅”的墟海之中?
就在林風意識中閃過這些念頭時,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能量擾動!
一股熟悉的、令人厭惡的冰冷規則氣息,如同投入靜水中的石子,打破了墟海的死寂!
是源初契賬!
它竟然也並未徹底湮滅,而且似乎……在主動搜尋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