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沉重而遲滯,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千斤重擔,每一次落地都發出金屬刮擦地麵的刺耳聲響,在這死寂的通道內被無限放大,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剛剛經曆了一場詭異“淨化”的守夜人們,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著,他們的心跳尚未恢複正常,腦海中仍不斷回蕩著林風那匪夷所思的手段所帶來的震撼與不安。然而,就在他們尚未從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股新出現的、更加深沉恐怖的威壓卻如同一股洶湧的黑色巨浪,鋪天蓋地地向他們席卷而來,瞬間攫住了他們的呼吸。
通道的儘頭,那個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影在這股威壓的推動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他的身上穿著一件殘破不堪的白色大褂,衣角在地上拖行,發出沙沙的摩擦聲。他的步伐緩慢而堅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守夜人們的神經上,讓他們的心跳愈發急促。
它很高,接近兩米五,身形瘦削得不自然,仿佛一具被強行拉長的骷髏。原本白色的研究員製服早已汙穢不堪,沾滿了暗紅色的汙漬和粘稠的、仿佛生物組織般的附著物,下擺破碎,拖曳在地上。它的皮膚是毫無生氣的青灰色,緊貼著骨骼,臉上戴著一個破損的、連接著數根扭曲管線的呼吸麵罩,鏡片後麵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看不到眼睛。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右手拖拽著的東西——那是一個幾乎與它等高的、鏽跡斑斑的金屬箱體,表麵布滿了粗大的鉚釘和扭曲的管線,箱體一側鑲嵌著一麵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晶體屏幕,屏幕上不斷流動著紊亂的、無法理解的符號和數據流。箱體底部裝有粗糙的滑輪,與地麵摩擦,發出那令人牙酸的“哢嚓”聲。而它的左手,則握著一柄形狀怪異、閃爍著不穩定能量電弧的“手術刀”,刀身狹長,與其說是刀具,不如說更像某種能量凝聚的探針。
它身上散發出的,並非之前那些扭曲生物純粹的瘋狂與腐朽,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偏執“秩序”感的死寂。就像一台程序錯亂、卻依舊固執地執行著某個毀滅性指令的機器。
“是…‘前首席’…”老貓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確認,“廢棄前的淨化中心負責人…他果然…也‘留’下來了…”
山鷹和鐵砧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握緊武器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顯然,他們聽說過這個存在的恐怖。
林風靠在冰冷的菌毯牆壁上,虛弱的身體幾乎無法站立,但他死死地盯著那個被稱為“前首席”的存在。眉心那古老契約的烙印,傳來的不再是單純的刺痛,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的感受——警惕、排斥,卻又帶著一絲…仿佛遇到“同行管理者”般的、冰冷的審視感?
他能感覺到,這個“前首席”與外麵那些依靠血肉圖騰和掠奪生魂的紅袍人不同,也與剛剛被他“清償”掉的混亂扭曲生物不同。它身上殘留著一種…基於某種冰冷邏輯和“淨化”指令的、高度秩序化的扭曲力量。這種力量,與源初契賬追求“價值秩序”的真意,在某種程度上,有著危險的相似性,卻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極端。
“檢測到…未授權活性單位…高優先級汙染源…攜帶…異常契約波動…”“前首席”停下了腳步,破損的麵罩下發出了斷續的、混合著電子雜音和血肉摩擦聲的冰冷語句。它那沒有瞳孔的“目光”掃過老貓三人,最終,牢牢鎖定在林風身上,尤其是他眉心那若隱若現的烙印。
“判定…執行‘最終淨化協議’…”
它那握著能量手術刀的左手緩緩抬起,刀尖對準了林風。金屬箱體上的暗紅屏幕數據流瘋狂加速,一股令人心悸的、高度凝聚的毀滅性能量開始在刀尖彙聚,發出滋滋的電弧爆鳴聲!
“保護林風!”老貓怒吼一聲,儘管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和山鷹、鐵砧依舊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林風身前,將殘存的淡金色能量催發到極致,構築起最後一道搖搖欲墜的防線!
“嗡——!”
一道凝練的、暗紅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視,從“前首席”的能量手術刀尖端激射而出!這光束並非混亂的破壞性能量,而是帶著一種極其精準、冷酷的“分解”與“抹除”特性,所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被抽離了活性,變得死寂!
“轟!”
暗紅光束狠狠地撞在老貓三人構築的淡金色能量屏障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絕望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侵蝕聲!那凝聚了三位守夜人最後力量的淡金色屏障,僅僅支撐了不到兩秒,便如同被強酸潑灑的紙張,迅速變得暗淡、千瘡百孔,最終徹底崩碎瓦解!
老貓三人如遭重擊,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後踉蹌倒退,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他們的武器上的光芒也徹底熄滅,顯然已經耗儘了能量。
實力的差距,如同天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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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首席”那冰冷的“目光”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隻是隨手清理掉了擋路的塵埃。它再次抬起了能量手術刀,暗紅色的毀滅光束再次開始凝聚,目標依舊是躲在後方、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林風!
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林風看著擋在自己身前、搖搖欲墜卻依舊沒有退開的三名守夜人,看著他們染血的背影和決絕的眼神,一股混雜著無力、憤怒與不甘的情緒猛地衝上了心頭。他不能死在這裡!殷老的犧牲,張童碎片的期待,爺爺失蹤的謎團,還有這該死的末世…他還有太多事情沒有弄清楚!
靈魂深處,源初契賬的真意再次被強烈的求生欲引動,但依舊虛弱。鎮魂鐘和引魂燈依舊沉寂。眉心的古老契約烙印,則在死亡威脅下,傳遞來了更加清晰、更加急切的低語:
“屈服…擁抱源契…可得力量…可得生存…”
那聲音充滿了誘惑,仿佛在耳邊呢喃,許諾著隻要他放棄抵抗,接納這烙印,就能立刻獲得對抗“前首席”的力量。
“滾!”林風在內心嘶吼,用殘存的意誌抵抗著這蠱惑。他深知,一旦向這古老契約低頭,可能比死亡更加可怕!
就在這絕望之際——
他懷中,那枚裂開的巫祝碎片,再次傳來了微弱的波動。這一次,不再是憤怒或悲傷,而是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具體的…知識片段?關於…“淨化”的本質?
片段中,不再是燃燒的村落,而是一個簡潔、肅穆的儀式場景:一位巫祝麵容模糊,但感覺比之前的片段更加古老)手持一枚純淨的、燃燒著蒼白火焰的符文,麵對著一片被灰暗腐朽能量侵蝕的土地。那巫祝並未強行驅散或毀滅那些腐朽能量,而是將手中的火焰符文輕輕按向大地,口中吟誦著:
“汙穢亦有其源,腐朽亦有其理。非以力破,而以理清。引其歸序,返於本源…”
隨著吟誦,那蒼白的火焰並未焚燒,反而如同水流般滲透進被侵蝕的土地,所過之處,那灰暗的腐朽能量仿佛被“梳理”、“安撫”,變得溫順,然後如同退潮般,向著某個核心點彙聚、沉澱下去,最終在大地上留下了一片雖然荒蕪、卻不再具有侵蝕性的平靜區域。
“非以力破…而以理清…引其歸序…”林風猛地抓住了這閃過的靈光!
這個“前首席”,它並非純粹的瘋狂,它的力量核心,是那種扭曲的、偏執的“秩序”!它要執行的“最終淨化協議”,本質上也是一種極端的“秩序化”——將一切不符合它邏輯的“異常”和“汙染源”徹底“分解”、“抹除”,歸於它認定的“秩序”之下!
而源初契賬,其核心同樣是“秩序”!是衡量萬物價值、規範交易規則的秩序!
或許…他不需要用力量去對抗力量,而是可以用一種“秩序”,去“覆蓋”或“修正”另一種“秩序”?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照亮了一條極其危險卻可能存在的生路!
“前首席”能量手術刀上的暗紅光束再次凝聚完畢,死亡的威脅迫在眉睫!
“相信我!再信我一次!”林風用儘力氣嘶啞地喊道,他推開試圖攙扶他的老貓,搖搖晃晃地向前邁了一步,直接麵對那恐怖的“前首席”。他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致命的刀鋒,而是將全部意識,再次沉入靈魂深處那代表源初契賬的昏黃空間。
但這一次,他的目的並非“清償”或“否定”,而是…“溝通”與“定義”!
他以自身掌櫃的權限,以源初契賬的真意為筆,以自身殘存的靈魂力量為墨,在意識的虛空中,急速地“書寫”起一份特殊的、“臨時性”的契約條款!
契約甲方:陰陽典當行林風,代行)
契約乙方:目標單位代號“前首席”,狀態:秩序化扭曲個體)
契約標的:關於“最終淨化協議”執行優先級的重新評估與暫緩執行。
條款核心內容:
1.認定目標單位乙方)攜帶異常契約波動指林風自己),但該波動具有“高度秩序化研究價值”,其潛在研究收益遠高於即時淨化收益。
2.根據《異常事物處理暫行條例》林風臨時杜撰),對具有高研究價值目標,應優先采取“收容觀察”而非“即時淨化”。
3.建議暫緩執行“最終淨化協議”,啟動“研究性收容觀察”流程。觀察期間,目標單位甲方,即林風)需配合提供必要研究樣本一縷氣息?一絲靈魂波動?林風模糊處理),並保證不主動脫離觀察範圍畫了個大餅,範圍未定)。
4.若乙方前首席)單方麵違反此“研究性收容”建議,強行執行淨化,則視為主動放棄潛在高額研究收益,並需承擔因此造成的一切“價值損失”後果自負,模糊威脅)。
這份“契約”漏洞百出,充滿了林風的主觀臆斷和模糊定義,其“約束力”幾乎為零。它更像是一份充滿詭辯色彩的“建議書”或者說…“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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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風賭的就是一點——“前首席”那基於扭曲秩序的邏輯核心,對於這種以“秩序”形式呈現的、涉及到“價值評估”、“流程規範”的信息,會產生本能的“處理”欲望!就像一台設定好處理特定格式文件的電腦,突然收到一份格式正確、但內容荒誕的文件,它可能會因為邏輯衝突而陷入短暫的“卡頓”或者說…“邏輯死循環”!
“以我之名,掌櫃林風,提交‘價值重估與流程修整’申請!請即審核!”林風在意識中完成了這份荒唐契約的“簽署”,他的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份契約,就像是一場荒誕的夢境,卻又如此真實地存在著。林風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不安和疑慮都吐出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