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已經……無處可去了。”
從襄樊市被大地之神蓋亞抹殺的那一刻起，他和天平的過去，也化為了一抔沙土。
沒有人會等他們回家，同樣，他們無家可歸。
他們是那座城市唯二的幸存者，也是那座城市在世間僅剩的不幸者。
就像是被風卷起的落葉，無處安放，無枝可依。
天平看著王麵，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他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王麵的肩膀，試圖給予一些安慰。
窗外的雪忽然下得急了。
王麵聽見自己喉嚨裡發出嗚咽，那聲音細微又破碎，像被風雪瞬間撕裂的歎息。
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冰冷的膝蓋上，肩膀無法抑製地輕輕聳動起來。
王麵積蓄了太久的情緒，如同窗外驟然加大的雪勢，洶湧地漫過堤壩，再也無法用平靜的表象去偽裝。
茶杯被他無意識地攥得更緊，滾燙的杯壁灼著掌心，但那點疼痛遠不及心底翻江倒海的鈍痛清晰。
無處可去的孤寂，被世界遺棄的冰冷，以及對逝去故土和親人的無儘思念，此刻如同冰錐，狠狠刺穿著他試圖構築的堅強壁壘。
天平的手還停留在王麵的肩膀上，那輕拍的動作在王麵壓抑的嗚咽聲中停滯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身軀的細微震顫。
沒有驚訝，沒有慌亂，天平的眼神深邃如窗外的夜雪，裡麵盛滿了了然與同樣沉甸甸的哀傷。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輕得幾乎被風雪吞沒。
天平將王麵手中的茶杯拿走，杯底與茶幾接觸發出輕微的一聲脆響。
他沒有急著說話，也沒有試圖去扳起王麵的臉，隻是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收緊了搭在王麵肩上的手。
時間在寂靜和風雪聲中流淌。
王麵壓抑的嗚咽漸漸低弱下去，隻剩下急促而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客廳裡回蕩。
他依然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像是要將自己縮進一個無人能及的安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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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天平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穿透了風雪和悲傷：
“你沒有做錯什麼，我也沒做錯什麼。”
他的話語清晰地落在王麵的耳邊，
“我們隻是……活下來了。”
“活下來”三個字，天平說得異常沉重，這不是幸運的宣告，而是背負著整個襄樊市灰燼的沉重烙印。
天平頓了頓，目光越過王麵低垂的頭顱，望向窗外那片被風雪瘋狂攪動的、無邊無際的銀白世界。
那裡空茫一片，正如他們被斬斷的來路和未知的去途。
“我們無處可去，”
天平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卻又奇異地蘊含著力量，
“但至少，我們還在這裡。我們還有他們。”
他放在王麵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將他微微顫抖的身體更近地攏向自己。
這不是擁抱，卻比擁抱更深沉。
這是兩塊在廢墟中互相支撐、在風雪中互相汲取溫度的殘骸。
“所以，”
天平側過頭，目光落在王麵淩亂發頂，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然後，等他們回來。”
王麵埋在膝蓋間的頭微微動了一下，天平的話像一塊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混亂的心緒中激起一圈圈漣漪。
沒有虛偽的安慰，沒有空洞的承諾，隻有對殘酷現實的直麵和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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