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麵沒說什麼,隻是熄滅了桌上那盞小夜燈,讓房間徹底陷入柔和的黑暗。
然後,他走到床邊,和衣躺下。
單人床瞬間變得異常擁擠。
王麵儘量側身,背對著星痕,留出一點空隙,但即便如此,兩個成年男性的身軀,尤其星痕體型高大,不可避免地緊緊挨在了一起。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星痕身上尚未完全平息的細微顫抖。
星痕更是僵直得像塊木板,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生怕打擾到王麵。
他努力控製著自己不去回想那個噩夢,但黑暗中,恐懼感如同伺機而動的陰影,隨時準備反撲。
他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朝著王麵溫暖堅實的後背方向,又挪動了一點點,仿佛在汲取一絲微弱的熱源和安全感。
“睡吧。”
黑暗中,王麵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
“我在呢。”
簡單的幾個字,卻像一道堅固的壁壘,暫時隔絕了血色的幻象。
星痕緊繃到極致的神經,在王麵的呼吸聲和近在咫尺的存在感中,終於緩緩鬆弛下來。
巨大的疲憊和後怕將他淹沒,眼皮沉重地闔上,雖然姿勢彆扭,身體依舊殘留著些許恐懼,但那份令人窒息的孤獨感和被拋棄感,終於被驅散了。
他蜷縮在狹窄的床鋪內側,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額頭幾乎要抵到王麵的後背。
星痕像一個終於找到依靠的、疲憊不堪的大型動物,沉沉睡去,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平穩,雖然偶爾還會發出一兩聲輕微的抽噎。
王麵卻毫無睡意。
他維持著側躺的姿勢,銀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睜著。
血海屍山、守夜人的製服碎片、海邊、無人回應……
這絕非無的放矢的噩夢。
星痕的預知能力雖然模糊且難以控製,但每一次都指向了某種即將到來的巨大危機。
但是,自從王麵他們在飛頭蠻那次救下星痕、星痕加入假麵小隊之後,他的預知夢從未出現過。
那這個夢,意味著什麼?
是某種未來的可怕預言?
還是某個遙遠戰場上正在發生的慘劇的模糊投射?
那個“海邊”會是哪裡?
敵人又會是誰?
無數紛亂的念頭在王麵腦中盤旋,他需要思考,需要警惕。
而在這個狹窄擁擠、氣氛有些尷尬卻又莫名安定的臨時床鋪上,王麵成為了唯一的“守夜人”,無聲地守護著隊員短暫的安寧,也警惕著那可能從星痕噩夢中蔓延而來的、未知的陰影。
天光微熹,基地走廊裡還殘留著夜間的涼意。
星痕幾乎是踮著腳尖從王麵的房間溜出來的,高大的身影帶著點做賊似的笨拙和未散儘的困倦。
他揉著發酸的後頸,昨晚在隊長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蜷縮了一夜,姿勢實在稱不上舒服,但那份安全感卻讓他後半夜睡得異常安穩。
他剛掩上門,一轉身,就撞上了幾道探究的目光。
旋渦端著水杯,嘴裡叼著牙刷,泡沫糊了半張臉,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
月鬼懶洋洋地靠在對麵門框上,剛睡醒的頭發翹得很有個性,他上下打量著星痕,眼神裡充滿了“有情況”的戲謔。
連端著餐盤路過的薔薇都頓住了腳步,冷豔的眉梢微微一挑。
星痕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喲,星痕?這大清早的,從隊長房裡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