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跪伏於地的仙神妖魔,無論是威震一方的大羅金仙,還是苦修萬載的太乙玄仙。
齊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冰冷的仙氣!
那不再是單純的呼吸。
那是億萬生靈信念崩塌時,發出的絕望嘶鳴!
無窮氣流彙聚,竟在這片殘垣斷壁之間,掀起了一陣嗚咽、低沉、足以凍結神魂的陰風!
無數道目光,彙聚成一片由驚駭、錯愕、難以置信構成的洪流。
越過那個失態的天帝,越過一切,死死地釘向西方天際,那兩尊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聖人!
不是昊天?
是……是接引和準提兩位聖人?!
這個念頭,脫離了言語,脫離了神念,化作一道足以開天辟地的混沌神雷,在每一個生靈的腦海最深處,最核心的認知區域,瘋狂炸開!
怎麼可能?!
那可是聖人!
萬劫不磨,曆經無量量劫而不朽!
俯瞰眾生,視萬物為螻蟻!
言出法隨,一念可定三界秩序!
如此至高無上的存在,怎麼會用這等藏頭露尾、陰險卑劣的手段,去暗算一個巫族?!
可是……
說出這句話的,是冥主吳天!
是那個以一己之力,終結了妖庭,親手斬殺了妖族天帝的存在!
是那個在萬古歲月前,曾讓聖人喋血,令天道失聲的無上禁忌!
他的話,不是猜測,不是質問。
便是天憲!
便是法旨!
便是無人敢質疑,也無人能質疑的……真相!
刹那間,無數活過了漫長歲月的修士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無數關於西方二聖的古老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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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昔日為了壯大西方教,所行之事……
他們那句‘此物與我西方有緣’……
他們那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
似乎……好像……
一時間,眾人看向接引、準提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
有三觀被徹底顛覆的劇烈震蕩。
有看清了聖人背後陰暗麵,而發自骨髓的恐懼。
更有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甚至不敢承認的,病態的興奮與鄙夷!
聖人,要從那至高無上的神壇之上,跌落下來了!
若暗害刑天的真是他們,那冥主這足以埋葬紀元的怒火,將會焚燒向何方?
今日,此地,難道真的要親眼見證……
聖人隕落!
而另一邊。
昊天徹底傻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已停滯。
是接引和準提?
是這兩個平日裡口稱仁慈,滿臉疾苦的家夥。
在他與刑天死戰到最關鍵的時刻,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暗中做了手腳?
所以。
他那傾儘全力、賭上天帝尊嚴的一劍,其實根本沒有真正斬殺刑天?
所以。
他從頭到尾,都隻是彆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一個被推到台前,用來吸引冥主全部火力的可憐蟲?
他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刑天的對手?!
這個念頭,比世間最惡毒的詛咒,比萬蟻噬心更要痛苦億萬倍!
將昊天那所剩無幾的驕傲與尊嚴,吞噬得乾乾淨淨,連一絲殘渣都未曾留下!
昊天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
幾乎差點一頭栽倒下來。
他很想質問。
很想咆哮。
可當他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觸及到那兩尊麵如死灰、連聖人寶光都已黯淡下去的身影時。
所有的勇氣,所有的憤怒,都在瞬間蒸發。
他不敢。
連張開嘴巴的力氣都沒有了。
整個天地的焦點,都已從他這位天庭主宰的身上,徹底移開。
所有人的注意力。
無論是敬畏、是恐懼、還是期待,都死死鎖在吳天與西方二聖之間,那片連時空都已凍結的對峙區域。
再也無人,看那失魂落魄的昊天一眼。
昊天就像一個技藝蹩腳、畫著滑稽油彩的醜角,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聲嘶力竭地演完了自己那段自以為是的獨角戲。
然後。
就被所有人徹底遺忘在舞台最黑暗的角落裡,無人問津。
空氣粘稠得如同正在冷卻的混沌水銀。
彌漫在天地間的每一縷仙氣,都帶著令人神魂窒息的殺機。
聖人大戰?
甚至……屠聖?
這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讓無數修士在極致的恐懼中,竟不可抑製地生出了一絲陰暗的、扭曲的期待。
就在這片死寂的漩渦中心,所有目光都在等待著西方二聖的回應之時。
“啊啊啊!”
一聲淒厲到扭曲的尖嘯,猛地刺破了這片凝固的虛空!
“你們!你們竟敢無視本帝!”
被徹底無視。
被當成空氣。
被剝奪了作為天地主角的資格!
這種被全世界拋棄、被徹底抹去存在感的終極羞辱,比直接一劍殺了他,更讓他難以忍受!
昊天,徹底瘋了!
他揮舞著那柄染血的天帝劍,金色的帝袍淩亂不堪,發冠歪斜,雙目赤紅,血絲遍布,狀若瘋魔!
“是本帝殺的!”
“就是本帝殺的!”
他用儘全身力氣,對著吳天嘶吼,聲音嘶啞破裂,口水四濺。
“吳天!你要殺便殺!何必故弄玄虛!”
“來啊!”
“殺了本帝啊!”
這突如其來的瘋癲,讓全場為之一愣。
隨即,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的眼神。
厭惡。
鄙夷。
不解。
“這蠢貨……還沒鬨夠?”
“冥主都親口說不關他的事了,他非要搶著去死?”
“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愚蠢之輩。”
“也好,讓他趕緊死,死了大家就清淨了。說不定冥主殺了他,就消氣了呢?”
“可惜,蟠桃宴是徹底沒指望了……”
無數細碎的神念在虛空中交流,充滿了對昊天的嘲弄。
接引和準提也被昊天這不要命的“仗義執言”給弄得一怔,隨即心中同時暗罵。
蠢貨!
你自己想死,彆拖著我們下水!
同時,他們二人腦中聖念瘋狂運轉。
億萬個念頭生滅,試圖在吳天布下的天羅地網中,尋找到一絲狡辯或脫身的可能。
就在昊天狀若瘋魔,一遍遍嘶吼著‘來殺我’,將自己的尊嚴徹底踩在腳下之時。
吳天隻是端坐在三十六品混沌青蓮之上。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終於,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依舊是緩緩搖頭。
那動作,帶著一種俯瞰螻蟻掙紮的悲憫與漠然。
接著,他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包括瘋狂的昊天,都再次愕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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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一個字,輕飄飄的,卻有著截斷一切喧囂的偉力。
昊天的嘶吼戛然而止。
吳天看著他,繼續說道:
“要殺你的,不是我。”
他頓了頓。
在這片因他一言而再次陷入絕對死寂的天庭。
吳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虛空,越過了時間的洪流,看到了某個遙遠的未來節點。
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無人能懂的,莫名的意味。
“自有……注定之人。”
話音落下。
天地間,一片茫然。
吳天的話語,並非雷霆,卻比混沌神雷更深地劈入每一個生靈的識海。
它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深淵的星辰,在所有人的心湖中,掀起了難以理解的驚濤駭浪。
不是冥主動手?
另有注定之人?
是誰?
那個注定要殺死天帝的人,是誰?!
一瞬間,無數仙神驚疑不定,目光下意識地在淩霄廢墟的每一個角落裡瘋狂掃視。
強大的神念,在這一刻再無任何顧忌。
億萬道意誌,化作了實質化的風暴,撕裂了虛空,攪動了混沌。
它們如同潮水般鋪天蓋地,探查著三十三天的每一寸空間,每一粒塵埃,試圖找出那個所謂的注定之人。
是某位隱藏在暗處的祖巫?
還是哪一位不為人知的洪荒大能?
可任憑他們如何探查,如何將神念延伸至時空長河的邊緣。
除了這片天庭,除了這些殘存的仙神,根本感知不到任何一絲額外的、足以威脅到昊天的強大氣息。
接引和準提也是眉頭緊鎖。
兩位聖人的念頭急速推演,指尖金光流轉,撥動那無形的天機之弦。
然而,往日裡清晰無比的命運軌跡,此刻卻隻剩下一片混沌。
不,那不是混沌。
那是一片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虛無,它輕易地吞噬了他們所有的窺探,將一切因果都徹底遮蔽。
一種超脫掌控的未知,讓他們心中的不安,攀升到了頂點。
昊天本人,更是徹底懵了。
他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準備好迎接那至高無上的冥主,用最冷酷的方式終結他的一切。
可他聽到了什麼?
吳天說,不會親自動手殺他?
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還未來得及從骨髓深處升起,就被注定之人這四個字,砸得頭暈目眩,心慌意亂。
那個要殺他的人……是誰?
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想要質問,想要嘶吼,想要知道那個該死的注定之人到底是誰!
可他,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無儘的未知與恐懼,化作一隻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掐滅了他最後一點身為天帝的尊嚴。
萬眾驚疑,詭異的寂靜籠罩著天地。
就在這死寂的漩渦中心。
吳天卻緩緩收回了那洞穿未來的目光。
他的視線,在這萬眾尋覓的詭異氛圍中,緩緩移動。
不偏不倚。
最終,落在了那具失去頭顱,卻依舊以一種不屈姿態屹立於血泊中的刑天身軀之上。
所有人的心神,都隨著他這一眼而猛地一跳。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每個人的脊椎骨末端,直衝天靈。
吳天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的聲音很平和,卻仿佛蘊含著某種貫穿時間長河的古老韻律,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識海深處。
“刑天。”
一個名字,平淡無奇。
“生命不止,戰不休。”
一句箴言,玄奧莫測。
“你,還不明悟嗎?”
一聲質問,如同暮鼓晨鐘,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敲擊著某個沉睡的靈魂。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
無數修士的腦子瞬間宕機,思維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冥主吳天……在對誰說話?
刑天?
一個死人?
一個頭顱被斬、真靈都該徹底湮滅的屍體?
然而。
下一秒,讓所有仙神妖魔肝膽俱裂、永生永世都無法磨滅的一幕,發生了!
轟!
那具本該冰冷死寂的無頭神軀,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
如沉睡億萬年的混沌火山,驟然爆發!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吸力從刑天的軀乾中傳出,化作一個吞噬天地的巨大漩渦。
天地間,那無窮無儘的血色煞氣!
戰場上尚未消散的殺伐之氣!
乃至之前逸散在虛空中,屬於刑天自己的巫族戰意!
在這一刻,仿佛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君王號令!
百川歸海!
萬道來朝!
所有能量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血色與灰色洪流,發出震動寰宇的咆哮,瘋狂地朝著那具軀體倒灌而入!
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意,開始在那具軀體中重新凝聚!
不!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戰意了!
它更加純粹,更加狂暴,更加不屈!
它正在升華,正在蛻變,在億萬能量的衝刷與淬煉之下,化作一種淩駕於力量之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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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法則!
一種道理!
一種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縱然神形俱滅,其意誌亦要永恒不朽的極致信念!
“這……這是怎麼回事?!”
有大羅金仙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銳扭曲。
道心甚至在這股意誌的衝擊下,出現了一絲裂痕!
“刑天……刑天的屍體在吞噬煞氣!”
“好可怕的意誌!他難道……他難道沒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尊準聖瘋狂地咆哮,試圖用言語來穩固自己正在崩塌的認知。
“巫族沒有元神,頭顱乃精血本源所聚,頭顱被斬,必死無疑!這是天道至理!”
所有人都瘋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正在用最粗暴、最不講道理的方式,踐踏著他們自修行以來建立的所有認知!
接引和準提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驟變來形容。
那是一種見證了大道崩塌的駭然!
聖人法眼死死鎖定著刑天的軀體,金色的瞳孔深處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恐。
他們之前百分之百,千分之千地確定。
刑天已死,死得不能再死!
他們甚至親自出手,以聖人之力抹去了他最後反撲的可能!
可現在這股正在瘋狂凝聚、節節攀升,甚至讓他們聖人都感覺到一絲心悸的意誌和力量,又是什麼鬼東西?!
蓮台之上。
吳天目光深邃,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戰之法則,與刑天的伐天之力,本是同源之道。
他斬殺那混沌魔神中的鬥戰魔神,早已將其法則本源剝離,並賜予了刑天。
隻是。
這等至高法則,豈是輕易能夠領悟的。
刑天自己心有掛礙,急於求成,反而在修行中落了下乘。
加之他自身本源終究差了一絲火候,是以遲遲未能真正將那法則本源融合。
今日一戰。
被壓製,被羞辱,於絕望死境中爆發出不屈的意誌,已是法則萌芽之兆。
後被接引、準提暗中出手打斷,看似是阻了刑天的道途,實則卻是成全。
剛過易折。
不經曆這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大挫折,又怎能破而後立?
刑天的戰之道,經此一役,方能真正紮根堅實。
未來……才有資格去窺探那更高的境界。
就在吳天心中念頭轉動之際。
嗡!
刑天的無頭軀體內,猛地爆發出了一團璀璨奪目到極致的靈光!
那靈光純粹、強大,其中蘊含著的,是無窮無儘、永不磨滅的戰鬥意誌和不朽信念!
“元……元神?!”
接引聖人失聲驚呼,嚇得差點從十二品功德金蓮上跳起來!
“巫族誕生元神了?!這怎麼可能!”
準提聖人手中的七寶妙樹都差點握不住,眼睛瞪得滾圓,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們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確實是真實不虛的元神氣息!
第三個!
繼冥主吳天和後土祖巫之後,刑天,是洪荒天地間,第三個誕生了元神的巫族!
天啊!
這簡直是逆天改命!
冥主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到底掌握了何等通天徹地的手段?!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聖人的理解範疇!吳天,他到底達到了何種恐怖的境界?!
“刑天……要複活了?!”
全場瞬間炸開了鍋!
驚呼聲、尖叫聲、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眼前這一幕,比剛才昊天被廢、刑天被殺,加起來都更加震撼他們的心神!
巫族誕生元神,這是違背洪荒常理,顛覆天道秩序的事情!
而刑天,一個後天被提拔的祖巫,竟然也做到了?!
昊天更是如遭億萬雷霆轟頂,整個人都傻了,臉色煞白如鬼,身體篩糠般顫抖,不停地搖頭後退。
“不……不可能……”
“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死了!他明明已經死了!”
眼前的景象,讓他僅存的理智和驕傲被徹底碾碎成粉末。
比死亡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拚儘一切、甚至沾沾自喜的戰績,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對方不僅沒死,反而因他而突破了?!
在億萬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刑天那具灌滿了磅礴能量的無頭軀體,猛地,重新站直了!
他沒有長出新的頭顱。
那斷裂的脖頸處,被洶湧澎湃的戰意和璀璨的元神之光徹底覆蓋。
緊接著。
更加令人頭皮發麻、心膽俱寒的事情發生了。
他胸膛之上的雙乳,血肉一陣蠕動。
驟然爆發出兩道銳利如神劍的血色神光,竟是化作了兩隻充滿了不屈戰意和滔天煞氣的眼睛!
而他腹部的肚臍之處,猛地向兩側撕裂張開。
化作一張仿金能吞噬天地、發出無儘戰鬥咆哮的巨口!
以乳為目!
以臍為口!
刑天一把抓起掉落在地上的乾戚巨斧和古樸盾牌。
那雙由胸膛化作的眼睛死死盯著九天之上,腹部的大口猛然張開,發出了震動三十三天的咆哮!
“吾終於悟了!”
“生命不止!戰不休!”
“縱然身體毀壞,隻剩一絲意誌,亦要戰天鬥地,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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