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就算隻能永遠守著她,也足以支撐他在最艱難的時刻重新振作。
溫照影剛走進侯府大門,就見顧客州站在月洞門旁。
他手裡的紫檀珠串轉得飛快。
“宮裡怎麼樣?”他迎上來,話剛出口就覺不妥,又補了句,“陛下怎麼說?”
溫照影停在石階上,比他高出小半階,垂眸看他時,眼底帶著點似笑非笑:“陛下賞了匹雲錦,說讓我繡屏風。還說……若繡得好,往後宮裡的繡活都歸我的繡坊。”
顧客州的珠串“哢”地卡在指縫裡:“他沒問你彆的?”
“問了。”她故意拖長語調,看著他喉結猛地滾動,“問我些內宅之事。”
他的臉瞬間白了,攥著珠串的手青筋都冒了出來:“你怎麼說?”
“我說夫君待我極好。”溫照影走下石階,衣袖掃過他的手背,像羽毛撓過,“我說夫君今早還特意在廊下等我,說要給我做櫻桃肉呢。”
他剛鬆了口氣,就聽她又道:“隻是陛下又說,我若在夫家受了委屈,儘可以告訴宮裡的嬤嬤——他說天家的恩典,不止能賞雲錦,還能護著女子不受欺負。”
顧客州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溫照影!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夫君又捏疼我了。”
她沒掙紮,隻平靜地看著他,像是習慣了,眼中滿是調侃。
他的手倏地鬆開。
陽光穿過月洞門,在她手腕上投下道紅痕,格外刺眼。
“我不是故意的。”他聲音發虛,想替她揉一揉,又怕碰了她更生氣,“我隻是……隻是怕你真的想走。”
“想不想走,難道要看夫君的臉色?”
溫照影理了理被他攥皺的袖口:“這世上的女子,若都要靠男人留不留,才敢決定自己走不走,那也太可憐了。”
她繞過他往正廳走,腳步輕快,像卸下了什麼重擔:“櫻桃肉若是燉好了,就端上來吧。畢竟是夫君的心意,不吃可惜了。”
顧客州僵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她的話像針似的紮進心裡。
方才她看著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沒有恨,沒有怨,隻有一種“懶得計較”的疏離。
這種疏離,比任何指責都讓他心慌。
他快步跟上去時,正看見溫照影坐在桌邊,用銀匙輕輕劃著碗裡的櫻桃肉。
湯汁紅亮,燉得酥爛,是她從前最愛的樣子,可她隻挑了塊瘦的,嚼了兩口就放下了。
“不合胃口?”他在她對麵坐下,碗裡的肉一口沒動。
“挺好的。”她擦了擦嘴角,“隻是忽然覺得,甜的東西吃多了,會膩。”
顧客州站在原地,看著她起身離開,裙衫的下擺掃過門檻,連個回頭都沒有。
桌上的櫻桃肉還冒著熱氣,甜香漫了滿室,卻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青禾跟在她身旁,她懂夫人的疑慮。
眼下岷州案還沒了結,王禦史的冤屈未雪,老侯爺還未安息,她不能因為自家私事,讓陛下覺得她“得恩便忘本”,更不能牽連江聞鈴。
等她把屏風繡完,等她的繡坊徹底立住腳,她會親手把和離書放在顧客州麵前。
她知道,夫人的和離書,早就在日複一日的失望中攥寫好了,字字鑽心。